方景黎一慌, 伸手要来扶,才碰上凤时的手,却被烫的一哆嗦, 立刻就收了回去。
他眼角余光, 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凤凰火。
凤时扶着墙壁,脑子里如同被煮沸的一锅粥, 咕嘟咕嘟的一团乱麻。他大口喘了口气,抬眼看向方景黎。
方景黎见他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般,呆立当场。
“你, 你被人药了?”
凤时没搭理他,闭上眼睛,勉强维持智。
电梯在这个时候,刚好到达, 凤时直接转身走进电梯。
方景黎后知后觉, 追进电梯说道:“凤时, 你这样不,我带你去医院……”
话没说完,就挨了凤时一脚。
毫无防备的方景黎被踹得一个踉跄, 倒退几步出了电梯。
与此同时,电梯门缓缓关上。
方景黎看着关闭的电梯门, 有些不解。他不明白, 凤时对自己的防备心怎么这么重。
明明是多年的朋友, 他即使曾经对凤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也不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大概是药物作用,已经产生幻觉了。
方景黎揉了一被踢得隐隐作痛的腹部,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转身走向楼梯间,追了去。
电梯里的凤时,踢出那一脚后,已经耗尽了仅剩的一丝力气。
他靠着电梯壁,也顾不上太多,慢慢坐了来。
凤时的眼前,已经交织出一片朦胧瑰丽的色彩,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奔涌。
如果再没有一个倾泻而出的缺口,凤时觉得自己大概爆一炸。
智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电梯到达了地下停车场,凤时踉跄着找到了自己车。
打开车门上去之后,他靠在座位上,胸口起伏,重重喘了几口气。
不。
凤时伸手打开了空凋,温度调到了最低。
没有用,他是觉得热。
凤时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让自己全身的温度彻底地降来。
身上的衣服,在此刻都变得多余起来。
他解开了衣服的衬衣的扣子,是觉得无法呼吸,又去扯外套。
“嘶——”
凤时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的神智,恢复了短暂的清醒。
凤时捏着那冰凉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朵白色的冰花。
对了,那天门中涌出的白雾,凝结而白色冰花,很久才融化,最后只剩下了这么一朵。
凤时观察后,觉得没什么危险,出于不知道怎样的心态,冰花留了来。
唔……
那股诡异的热量再度卷土重来,凤时难得清醒片刻的大脑又陷入迷糊中,最后留的一个想法是。
冰天雪地的地方,不就是玉山吗?
方景黎以最短的时间跑完了十几层楼梯,赶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发现凤时的车还在那。
他放心来,急步走过去,拉开车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车里的冷气开着,人却不见了。
方景黎:“……”
他慌了,转身就准备去保安室看监控。凤时这个情况,人却下落不明,不得不让他做极坏的猜想。
***
玉山,神殿。
霄一皱眉,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有人来了。
他不太高兴,在这个本就情绪暴躁的时候被吵醒,更让他心情阴暗起来。
是弄死好了,以儆效尤。
这个想法才出现,霄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神殿门口。
大门打开。
外面依旧是一片虚无的白色雪地,天空乌云沉沉压来。
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就是倒卧在雪地中的那个人。
霄一眨了眨眼睛,向前迈了一步,又有些怀疑。
难道是他情绪过于混杂,所产生的幻觉。
即便是幻觉,他也愿意感受这片刻的美好。
霄一走了出去,在小凤凰的面前蹲了来。
他伸手,却又缩了回来。
眼前的一切如此美好,宛如仲夏夜最甜蜜的美梦。
如果伸手去碰触,是不是一切都将化为泡沫。
犹豫不决的时候,凤时睁开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也觉得是产生了幻觉。
在这风雪之地,四处皆是惨淡的白色,唯有眼前的人仿佛压了凌冽的风雪,如山岳般沉稳。
凤时双颊烫得难受,贴着雪地的背又冻得难受。这让他更加神志不清了。
然后,霄一就看见凤时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张开了手。
“抱。”
霄一:“……”
震惊了一秒后,霄一拦腰抱起凤时,转身走进了神殿之中。
门,在身后关上。
才回到神座之上,霄一就发现了凤时的不对劲。
凤时的手,已经拨开了他的衣襟,脸也贴上了毫无遮掩的胸口。
“……”
霄一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有滚滚黑雾自神座之上升起,翻滚着汹涌着。
他翻身,不老实的小凤凰压在了神座上,单手禁锢住对方双手,低头。
霄一在距离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来,他纯粹的金色瞳孔,此时已经转化了金黑交加的颜色。
他又凑近了些,鼻尖相触,呼吸相交。
再然后,霄一低头,在凤时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小骗子。”
霄一放开手,凤时却依旧不老实,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他顿住了,好不容易维持在半金半黑的瞳孔,又开始向着全然的黑色转变。
霄一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扶在神座扶手上的右手,生生神座捏碎了一块。
然后,他睁开眼睛,盖住了凤时的眼睛。
黑雾自神座之汹涌而上,覆盖住了凤时的身体,黑雾消失之后,出现在神座之上的,是那只如同汤圆一般的红色小鸟。
霄一浑身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
他手指点上小鸟的身体,大致知道了其中的情况。
只是,已经融入小凤凰体内的神力,他并不想强取出,那会伤到对方。
接下来,只能等附着在神力上附加的肮脏效用消失,小凤凰便可以醒来。
可是,小凤凰却是炸开了浑身的毛,似乎感觉很不舒服。
霄一叹气,又不敢接触对方太多。
他的心头血……依旧在小凤凰体内。
小凤凰的情绪,是会影响到他。
左右为难。
霄一想了片刻,瞳孔再次变为了金色,黑雾翻涌而上。
看来,只有纯粹的神性化身才不被影响了。
神尊消失,出现在神座上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豹。
雪豹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神座上的红色小鸟。
随后,它躺了来,用爪子小鸟扒拉到自己柔软的腹部下。
雪豹的大尾巴,也围了过去,那只小凤凰围得密不透风的。
它这才放心来,巴放在交叠的双爪上,眯起眼睛开始打盹。
**
凤时恢复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睛,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
在玉山?
他记得,失去意识前想的是要去一个够冷的地方,以期自己这快要煮糊的脑子给冻醒。
啊,不对。
这白茫茫的一片肯定不是雪地,太温暖,伴随着呼吸的起伏……
呼吸?
凤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他向前一动,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
……,他怎么变小凤凰形态的?
凤时惊慌失措,想要保持平衡站起来未果,又想扇动翅膀飞起来。
或许是因为那卡片的后遗症,是不。
眼见着凤时就要一头栽下去,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及时伸过来,挡住了他的坠落。
凤时滚得头昏脑涨的,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爪子?
凤时转身,对上一双金色双眼。
雪豹?
果然,他是到了玉山,或许是被雪豹给捡了进来,或许是……霄一。
凤时沉默片刻,又觉得这个形态不太好交流,便化为人形。
变回人形后,他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雪豹的体型不算太大,凤时人形状态时,雪豹的高度只到他的腰部。
可是,眼前的这只雪豹却异常的大。
即使是凤时化了人形,雪豹也依旧能把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
凤时也不傻,沉默片刻,问了一句:“霄一?”
雪豹坐起身来,巨大的金色双眼眨了眨,似乎听不懂什么意思。
凤时又重复一遍,说:“你是霄一。”
雪豹依旧不吭声,而是又巨大的爪子扒了一凤时。
“你,是让我离开?”
凤时却没有动,他说:“我们谈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或许是见凤时坚持,雪豹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黑雾涌动,散去后,身披黑色长袍的霄一出现在了神座之中。
霄一:“我给过你机会了。”
凤时愣了一,问:“什么机会?”
霄一眉头微皱,似乎在做什么心建设:“刚才我让你走,你不走,我不确定待我愿意放你走。”
他用一种冷淡无比的神情,说出扭曲疯狂的话。
凤时却是笑了笑,说:“我知道,所以才想跟你谈谈。”
霄一:“你说。”
凤时直接手心摊开,一团团的金光出现在了掌心。
那些金色光芒,很快都拉长方形的卡片,一张张卡片摞一叠。
凤时把卡片递过去,说:“给你。”
霄一看着卡片,冷漠拒绝:“你卡片给我,我也不接受贿赂的。”
“……”
凤时无奈,从里面挑了两张色泽特别黯淡的卡片出来。
【回忆卡】、【意乱情迷卡】。
霄一神情一动,拿起了那张回忆卡。
回忆卡才落入他的掌心,就立刻化为一团金色光芒钻了进去。
过了片刻,霄一才开口说:“你看到了?”
“嗯。”
霄一说:“这或许是我的记忆,随着逸散的神力被剥离出去,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段记忆是怎么回事。”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我已经在神殿中沉睡很久很久了,这些记忆……”
“我知……”凤时一时冲动,就想把关于重生关于小说的真相说出来。
他话未说完,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霄一伸手,扶了他一,说:“你不用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规则的束缚。”
凤时回过神来,皱眉问:“规则的束缚?您……不是规则神吗?”
霄一金色的双眼,有些漠然,说:“如今我身上的神力,十不存一,空有其名罢了。”
凤时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去。
不能问。他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
霄一却看了过来,带着笑意,带着些蛊惑,问:“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凤时看了一眼手里的卡片,想起此前的疑惑。
“我只是想问一,为什么我可以取出这些卡片。我记得轩霄一说过,只有用神力,才能取出。”
“……”霄一移开眼睛。
凤时却完全不接受他要求停来的信息,继续说道:“所以呢,这个契约,到底有没有解除。”
说完,他停了来。
霄一没有回答。
凤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神殿之中的空气,沉默得有些尴尬。
凤时岿然不动,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片刻,霄一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解除了一半,我的心头血在你那,没拿出来,可是这只对你有好处,有神力的支持,你的身体才能维持正常,不被规则束缚着走向崩溃。”
凤时听傻了。
霄一继续说了去:“你的心头血我已经给你了,我这边的状况对你不有任何的影响。”
“我……”
凤时一句话没说话,就见霄一转身,似乎再也不想看到他,甩下一句。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取出来的,你走吧,没事不要过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心软放你走……”
霄一话没说话,就愣住了。
他看到凤时摊开的掌心上,放着一粒红色的血晶。
凤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
“神尊霄一,您愿意和我恢复锚的契约吗?”
霄一沉默片刻,捏起那颗血晶,张口吞了进去:“你没有机会再跑掉了。”
凤时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说:“是是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冲动,刚才完全没有智上的思考,就把一直贴身放着的血晶拿了出来。
不过,单纯凭感情做一件事的感觉不错。
起码,此时的凤时心情十分愉悦。
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应该向您道歉。”
霄一不明白:“为什么?”
“契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前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愤怒和对未知的恐惧,就要解除你我间缔结的契约。”凤时垂眼睛,看着霄一始终藏在袖子里的手。
“恐惧?”
凤时:“嗯,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对于你自毁倾向的恐惧,或许是更多。”
此时此刻,并不需要探究那究竟是为何,在做了那个梦之后,凤时有了些预感。
到霄一所有逸散的神力收集完毕后,一切便有了答案。
经历三次的重生,凤时对于能否逃离必然死亡的结局没有太大的执念,他更多的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
至于霄一,凤时觉得他是在这条孤独求索的道路上,唯一能够并肩而的同伴。
前,是他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以为是安稳的活过两年,其实不是……
凤时正在发呆,眼角余光见霄一去拿另一张卡。
意乱情迷卡?
他大惊失色,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霄一意识接住扑过来的凤时,始终藏在袖子中的手露了出来。
凤时本还想解释一自己的举动,看见霄一的手时,却愣住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
霄一的左手,只剩下了手腕的部分,手掌却消失不见。
“这个,违背规则的反噬。”霄一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并不在意,“挺可笑吧?规则神被规则惩罚。”
凤时瞪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是不是我的错,你是不是透露了什么我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霄一:“和你无关,不过是一只手……”
他话没说完,又想起上次自己说出那句话后,勃然大怒的小凤凰。
当时,他说的是:不过是生命而已,能换来想要的结果,是个合算的买卖。
前车之鉴,霄一话锋一转,说道:“收集部分逸散的神力,就能恢复了,你不用担心。”
凤时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又见霄一伸手去拿卡片。
“这张不。”凤时拉霄一的手,抓起一旁的好感卡,一股脑塞了过去。
“……”霄一有些不解,“这张为什么不?虽然有部分神力被你吸收,其中的神力是最多的。”
凤时有些尴尬,昨天晚上失去意识前记忆汹涌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玉山之后做了些什么,可是参考胡南舒那死缠烂打的状态,和醒过来之后自己和霄一的形态。
凤时觉得,他做的事情估计不必胡南舒好多少。
真想当场消失。
可霄一在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凤时犹犹豫豫,说道:“那张卡,就是导致昨天我那奇怪状态的原。”
霄一闻言,皱眉看了那卡片一儿,问道:“不用担心,卡片的效力已经消失,现在就是单纯神力凝结而已。”
凤时想起此前醒来的状况,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卡片是逸散的神力,但附加在其上的作用,却和霄一无关,而是凤情的金手指搞的鬼。
效用过去了,就变成了单纯的神力凝结而已。
比如那张道具获得卡,比如各种各样的好感卡都是如此。好感度这东西,只在陌生人时效果最大,当两人建立起稳定关系后,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鹿泽野身上的那张回忆卡,大概是因为效力没完全释放完毕,就凤时拿了出来,后才做那个梦。
胡南舒的情况也是一样。
凤时想到这里,又听霄一问了一句。
“这卡片怎么跑到你身体里?”
他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我从胡南舒身上得到张卡片后,没反应过来,就钻到梁飞身体里。”
霄一皱眉,说:“这卡片不太对劲,侵略性变得更强了,或许……”
凤时问:“或许什么?”
“不好说,你体内有我的神力,不受到伤害,其他人的话……”
“胡南舒。”凤时一惊,说道,“您能不能把我送到胡南舒哪里去,她昨天的情况可不太对。”
一分钟后。
凤时出现在了胡南舒公寓外的楼梯间里,或许是霄一心情不错,他提出离开的时候,对方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把他送了回来。
柔软的触感自腿侧蹭过,凤时低头,看到了熟悉的金色双眼。
他随手摸了一雪豹的头,然后听到了意识内传来的声音。
【你果然对雪豹最亲昵。】
凤时一惊。
他正想问些什么,却听到有争执的声音传来。
凤时顾不上雪豹,推门就走了出去。
果然,顾之俞那个人渣又堵在胡南舒家门口。
“南舒……”
“我和你很熟吗?我劝你离我远点,昨天的事我没报警都算是给方景黎面子了。”胡南舒一脸不耐烦,抱着手怒斥。
顾之俞继续解释:“你误会了,我昨天你喝的那杯饮料保存来,送去检测了,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没动过桌上的东西,怎么是我的药?”
胡南舒:“那你舔着脸来干什么?我记得昨天可没你什么事。”
顾之俞有些犹豫,似乎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他见胡南舒表情愈发不耐烦,才急忙说道:“我是听到有人想下药害你……”
“南舒。”
凤时直接走了出去,打断了顾之俞的解释。
“啊,凤时,我正要去找你,方景黎说昨天看到你不太对劲,结果被这傻一叉给堵住了……”
胡南舒的话没说完,凤时就注意到顾俞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他看了过来,突然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什么令他惊恐的事情。
凤时不动声色,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微微低头。
顾之俞,在看雪豹?
凤时又上前一步,问:“顾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顾之俞:“没,没有,抱歉,确定南舒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顾之俞转身就向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凤时注意到,顾之俞似乎微妙地绕开了雪豹所在的位置。
但雪豹和其他人实际上不在一个空间,其他人应该看不到也碰不到的。
凤时手指微动,雪豹意,尾巴一甩就向着顾之俞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之俞背对着凤时,看不到表情,但从他连续按了好几电梯按钮的动作就能看出来紧张。
可事情就这么恰好,楼下的住户不知道占着电梯在干什么。电梯始终没有上来。
雪豹又靠近了一些,眼见着距离顾俞只有二三十公分的距离。
顾之俞忽然转身,向着楼梯间的方向冲了过去,一副惊恐慌不择路的样子。
胡南舒:“……,他疯了?”
凤时眯了眯眼睛,说道:“大概是做贼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