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种的槐树似乎又高了一些，枝条伸出了院墙，远远就能看到上面冒出来的嫩芽。
可是跟满树青翠相比，还差得远呢。
杨慎放慢了脚步，今天到家应该是没通知过任何人的，老爹大概还不知道。
她脚步轻盈，离老远就怕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在最后的转弯处，杨慎停下来，贴在墙上先探头看了看，确保老爹不在门口，门外只有四个门卫把手。
心里沉了口气，杨慎大步流星走了回去。
门卫见了他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讶的光：“少将军？您回来了？”
“嘘！别嚷嚷！我还要给我老爹一个惊喜呢！”杨慎手指抵在双唇，压着声音严厉说道。
“好的少将军！”门卫回答的声音洪亮地仿佛要刺破天际。
杨慎跳起来拍他后脑勺：“四不四傻！都让你小点声了吵吵什么玩意！”
“是！少将……”
杨慎赶紧把他嘴捂上没让他说下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在杨慎的记忆中，往日好像总是很热闹。有时候老爹坐在院子里啃肘子，有时候老爹站在院子里烤鹌鹑，有时候老爹在院子里抓逃跑的鸡。
这样的安静让杨慎有些不敢靠近，生怕打破了什么，生怕撞见了什么。
杨慎先去了老爹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杨慎又去了书房、二姐那，竟然都没找到老爹的身影。
难不成老爹是有事出去了？
在二姐房里坐了一会儿，二姐还是老样子，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却怎么也叫不醒。杨慎想了想，老这么干等着她自己醒也没用，谁知道这一等是三五天还是六七年。
太医院那些老不中用的又没有别的法子，不如趁这次回来，找一些江湖郎中，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清瞳进来时看到杨慎回来了，喜出望外还以为自己见了鬼。给杨慎备了些茶和点心之后她便推出去了，留给杨慎与二姐私聊的空间。
杨慎坐在床边，拉着二姐的手跟她聊天。二姐没有回应，就像一个认真听故事的人，安静的，安静的接收杨慎和她说的所有话。
杨慎把她在北庭发生的事都说给二姐听，差点被黎士滇发现身份的尴尬，阿什部落虎逼一般让人难以理解的逻辑，还有最后她拿出虎符调动四万兵马时的浩荡，说得自己直激动。
也不知道二姐是不是真的能听到，杨慎总觉得，二姐脸上似乎有点笑意。
“二姐你要真想乐，就坐起来乐，别憋着。鲁迅有句话说得好啊，如果感到高兴你就笑一笑，嘿嘿嘿。”
杨慎自己傻乐了一下，没人理她，反而越发觉得空洞。
“哎，算了。我也不知道你为啥不醒，反正，你要是觉得饿了，或者手痒痒想做饭了，你就自己起来吧。”
杨慎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这才发现天色都暗了下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二姐屋里坐了一下午。
她也没注意到，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二姐的手指动了动。
杨慎在整个府里找了一圈，就剩厨房没去了。按理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老爹出门也该回来了，他总不能在厨房呆了一下午吧。
去往厨房的路上再次经过老爹的卧房，并没有什么变化。
杨慎只好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地方走去。
厨房里炊烟升起，看来里面已经开始做饭了。杨慎闻着味道还不错，应该是在炖羊杂汤。
根据自己多年的吃饭经验，这汤应该炖得差不多，就差调味了。
杨慎脚步不自觉加快，掀开厨房门帘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肥硕的身体挡在灶台前，撅个腚正在偷喝锅里的牛杂汤。
“什么人！敢在我将军府上偷吃！”杨慎并没觉得眼熟，她印象里自己家的厨子都挺瘦溜的。
肥人被吓了一跳，勺子一扔砸进锅里，汤汁溅得锅边都是。
他回头，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慎儿？你回来了？”
“爹？”杨慎突然嗓子眼有些哽咽，调节了一下情绪才说：“我回来了。”
父女俩含泪相望，紧紧拥抱在一起。
“慎儿！你平安回来就好！”
“爹！”杨慎挣脱出来，从头到脚把老爹打量了一遍，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
“爹你咋胖成这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哪胖了！你爹才没胖！你爹我天天都没心情吃饭怎么可能胖！”杨淮训立刻竖起眉毛反驳。
杨慎不觉得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可老爹看起来确实胖了不止一圈啊，双下巴都变成仨了。
“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没好好吃饭吗？”杨慎心疼地问。
杨淮训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哪有心情吃饭啊。你二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就天天盼着啊，盼着啊。每天都给她做好吃的，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保证她一个月天天不重样！她醒了就有好吃的！”
“呃……”杨慎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老爹了，“那爹啊，二姐一直没醒，这些吃的都……”
“也不能扔了啊，我只就好替她先吃了。”杨淮训心里又心疼食物又觉得自己委屈。
“那你刚才……”杨慎指着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冒泡泡的羊杂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汤好喝吗？”
“我就尝尝熟没熟！熟没熟！”杨淮训突然变得很激动，回身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碗，盛了一碗汤出来放在餐盘上，“去！给你二姐端去！”
“二姐还没醒呢她咋喝啊？”杨慎问。
“我管她咋喝！不能缺了营养，反正这一碗你都得给她喂下！”杨淮训厉声说道。
杨慎满头问号，端起餐盘踌躇了一会儿，又问：“一……一碗够了？用不用撒点胡椒面啥的？”
“用用用！”杨淮训抓起调料盒就是一通狂甩，呛得杨慎眼泪儿都要出来了。
“够了够了！再多二姐就呛死了！”杨慎摸了摸鼻子不让喷嚏打出来，临走时瞥了一眼锅里还剩下的大半锅羊杂汤，心说老爹你一个人霸占那么多还说自己没心情吃饭，良心也跟着一起煮了吗。
出去时，杨慎特地把汤面上浮着的一层还没融进去的胡椒面撇出去扔了，胡椒面这么刺激的调料，万一把二姐呛醒了咋整。
杨慎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