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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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原为出云氏神殿。原本主殿内供奉的该是两位神明,而非佛像。其中那位手持锤子和锥子的,传说是伊邪纳岐用十拳剑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火之迦具土神后,由其滴落的神血所生,名为建御雷神。而另一位手持风袋的则是建御名方神,是出云国曾经的主人大国主的儿子。在和建御雷神争夺出云的统治权时,风神建御名方极力反对,并和建御雷神展开了一场决斗,但最终落败,遭到了流放。

昏黄的烛光闪烁,四侧封闭的房间内连空气都感到压迫。千铃愣愣地蹲坐在麻制的榻榻米上,双脚早已麻得动弹不得。在他身下,写着八道密密麻麻的符咒,分别往八个对称的方位延伸,这些符咒上的文字看起来神秘而又诡异。

青盘坐在他的面前,手持一串佛珠,闭着眼睛,给千铃讲了许久的故事。

“你一定会疑惑为何贫僧会给你将这个故事,切勿焦躁,待贫僧接着道来。”

“贫僧并非......”

未等青说完,千铃就接过了话:“你不是人,一般的人也不会和妖怪打交道。”

“嗯?”青楞了一下,睁开了闭上许久的眼睛。“你早就发现了么?”

“妖气那么明显。我怎么说也是一只血狼妖,分辨出十里之内的妖气,不过是小菜一碟。”

“是嘛。”青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贫僧曾经也是一位一心向佛的僧人。”

许久许久之前,出云氏神殿曾是出云国国主的宫殿,出云氏为斩杀八岐大蛇的英雄之神素戋呜尊的子嗣。素戋呜尊在此地建造宫殿之后,素戋呜尊第六代孙子大国主命与少名彦那命共同建国。自此,出云国正式开始了它的历史。但是,高天原诸神们却无法容忍出云的昌盛,他们派遣了众多神明前来攻打出云。

虽然出云孤立无援,但是国主却义无反顾的率领子民们和神之都高天原展开了顽强的斗争。

直到一切都被摧毁。

在最后的决斗中,出云国主之子建御名方败给了高天原的使者建御雷神。出云国终于被高天原掌控。

就像所有战争的结尾,在被新的神族控制之后,出云的人们陷入了恐慌。他们单纯的不满却招致了高天原的屠杀、灭族。高天原的统治者们甚至还嘲讽出云的人们皆为妖魔。

出云曾经的历史,荡然无存。

听完青的讲述,千铃沉思着靠在了门柱上。

“你曾是那个时代的人吗?”他问。

“是的,贫僧曾是出云国主导师的徒弟,追随师傅和出云国同生共死,见证了出云的陨落。”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

“贫僧身虽死,但心仍系出云。所以在这故殿中继续传授佛道,守护出云。但是贫僧看得出来,你并非此地妖怪。”

“我.......”千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地挠了挠头。“我来自西方的大陆。”

“大唐?”青有些惊讶。“不,不对,你身上的光可不对。”

“什么光?”千铃好奇的歪歪头,他只闻得到妖气,却不明白青法师所说的“光”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贫僧大概了解了。贫僧为你解除人类的束缚,恢复自由之身。但贫僧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

“时机恰当的时候,你自会明白。”

“嗯?卖关子?”

就在千铃疑惑的瞬间,他的身体中忽然涌出了一道鲜红的灵气。

这便是巫雪强制与他签订的血之契约。

灵气如硝烟般消散后,千铃感到一身轻松,就像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能够吐了出去。

千铃站起身来,惊喜地感受着身体的畅快感。

“你会读经书么?”青盯着千铃,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没读过,不过土地婆大人或许曾经看过。”

“土地婆?”

“啊,抱歉,你不认识她的。她是个神,负责地方治安的那种。”

“你有神的朋友?”青忽然低下头沉思片刻,继而面露喜色。“甚好,看来贫僧没有算错。”

“唉?”

“一切皆为因果,贫僧无需解释,你便自会明白。”青说完,便走到门前拿起靠在那里的禅杖,拉开拉门走了出去。

“这和尚可真让人搞不懂。”看着青远去的背影,千铃抓了抓脑袋,虽然他小时候曾经跟随土地婆大人到过许多地方玩耍,也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百所,但他还是觉得,这些僧人们的想法仍旧让人能捉摸不透。

千铃又趴到了围栏上,这次,他看到了野寺坊正一脸悠哉地站在主殿前等着什么。

望着野寺坊,他的牙齿咔吱作响,目光中亦多了一丝愤恨。

巫雪的悲伤是毋庸置疑的。野寺坊杀了人,又伤了巫雪,即使巫雪是个十足的“混蛋”,但野寺坊更是千铃的敌人。在此刻,千铃更加明确了这个观念。

想起那天的惨败,就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他的脾肺,让他肝火逆行、怒发冲冠。

“喂!”千铃怒喝一声。两手抓住围栏,身体后仰,便猛地向前冲击。霎时,他如飞燕一般从五楼直冲而下。“野寺坊!”音落,千铃变为灰白色的巨狼,肉垫拍在石板上掀起尘土的浪潮,他张开血盆大口直扑野寺坊。

轰!

幽兰色的眼孔中竟是震惊:千铃如搅拌机一样的嘴巴被竖立的木杖撑住而无法闭合,即使他用尽了全力,攻击依然被野寺坊挡住了!

被插在千铃嘴中的木杖带来的不仅是剧痛,还让千铃感到了一阵酸楚。野寺坊趁此机会,在无声无息地使用妖术,试图再次束缚住他。

“老衲可不想被辛苦照顾的狼崽子反咬一口。”他一边向千铃施展压力,一边嘲弄道。

野寺坊的话让千铃更加恼怒,他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样,竟然全然不顾疼痛就想要强行咬断野寺坊的木杖。可每当那木杖即将折断之际,千铃就会被野寺坊的妖力撑起嘴巴,完全无法合闭。

但是,莫名的怒火却让千铃无法抑制自己。他体内的妖力像被落石激起浪潮的水面一样,掀起阵阵妖气的涟漪。

“嗷呜~!”他的狼眼中冒出寒光,如利剑般的獠牙之中滴着滚热的唾液。

舌尖上的热气随着妖气升腾,憎恨的怒火燃起了他激发出的妖力。幽兰色的妖气如熊熊烈火般包围了野寺坊。

“蓝色的妖气?你这小子。”野寺坊撑起木杖,勉强抗住了千铃的蛮力。

“停手吧。”就在这时,青的声音突然传来。

斗笠在暮光下映着一点微亮,海蓝色的法衣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青的面色很不好,那单只睁着的眼睛中含着一股威慑力,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嗷~呜~”千铃仰天吼道。

“住手吧,请听贫僧一言。”

“他不会听得。”野寺坊说。

见到自己的劝说无果,青从怀里取出佛珠来,闭上双眼默默念咒。

当青的咒语传入千铃耳畔的一刻,他的耳朵便像蜂鸣一样炸裂开来。杂乱的声音一股脑的都冲上了大脑,痛苦、恶心,即使化为巨狼的千铃也瞬间瘫倒在地,痛苦、无助地翻滚。

“萨婆菩哆,萨皤罚曳,......”当青吟诵完了结束语,千铃已经口吐白沫,几进昏死地趴着了。

“伽梵达摩之言?法师,修习的不差啊。”野寺坊停下手来,仔细打量着青,眼神中又有着一丝不屑。

“今日天色已晚,早作歇息吧。明日贫僧自会送诸位离开。”青说完,便走到了千铃身旁俯下身子搭在额头上,温柔地抚摸。

“那,老衲,先行告退。”野寺坊言毕,便挥动木杖,卷起一阵妖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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