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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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地区的习俗,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做馒头(即包子,苏南地区不论有馅儿没馅儿的,统称馒头)、包团子。整个腊月里,都是做馒头的时节。城里人一般都是出钱到糕点店里做,而农村则是几户人家并在一起,要么是邻里乡亲一起、要么是亲朋好友一起,谁家屋子大,有土灶,就在谁家做。男人们负责劈柴烧火,女人们负责揉团醒面,孩子们就在一起嬉闹,热热闹闹地忙上一整天,才能完成整个过程。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跟着奶奶、母亲一起去姑姑、叔叔家做过很多次馒头,也在自己家里做过很多次馒头。我发现,大家都遵循着一个规矩,馒头做好了,不能等天黑了再往家里拿,也不能天黑的时候给别人家里送馒头。那个时候做馒头经常要一整天,等馒头做好了天已经黑了,经常是第二天再去把馒头拿回家。小时候好奇,问奶奶、妈妈为什么要这样,为此没少挨她们的骂,得到的回答总是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不听。”

这件事我没有太放在心上,大家年复一年的遵循着这个规矩,也没人想着去尝试一下天黑往家拿馒头会有怎样的遭遇。就这样我长大、结婚生子。有一天,我妈和村上一奶奶聊天,我和老婆在旁边听着,不知怎地就聊到过年做馒头的事,那奶奶跟我们说起了她小时候遇到的一件事情:大概在奶奶十岁左右,也是跟着家里人去别人家做馒头。等馒头做好了,天将黑不黑,奶奶父亲是个不信邪的人,非要晚上就把馒头拿回家,因为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馒头不拿回家孩子要挨饿的。奶奶父亲挑着馒头在后面走,叫奶奶在前面打着灯笼。奶奶清晰地记得那晚只是冷,一点风也没有,天上月亮很圆很大,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约摸走了两里路,突然一下子,奶奶手里的灯笼就熄灭了,奶奶害怕,立马靠近她父亲,她父亲只以为灯笼是被风吹灭的,并不在意,只是赶路。奶奶拉着她父亲的衣角,跟着父亲走着,听

到身后有许多脚步声逼近,奶奶转头去看,并没有人。

奶奶又好奇又害怕,问她父亲:“爹、爹,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跟着我们?”她父亲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走着,她又叫了她父亲两声,她父亲还是不回答。奶奶害怕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她父亲,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死死拽住她父亲衣角,她父亲根本没听到她哭,只顾自己走着。奶奶仍觉着有人跟着他们,可是又没办法,也不敢回头去看,只能跟着她父亲往前走。当走到能看到她家屋子时,灯笼突然亮了起来。她父亲问她:“你咋哭了?”奶奶呜呜咽咽地把刚才碰到的情况告诉她父亲,她父亲根本不信,只认为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回到家奶奶母亲问奶奶父亲做了多少个馒头,她父亲告诉她母亲的数字跟实有的馒头数对不拢,实际上馒头却是少了几个。奶奶父亲只当是奶奶在路上偷吃了,把奶奶教训了一顿。

我和老婆听了都不相信,只当是她年纪大了,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胡乱编故事骗我们呢。

去年腊月,老婆家里做了很多馒头,老婆奶奶让我带点回去给我妈,老婆家离我家不远,大概八九里路。我吃过晚饭正好要回家一趟,就顺便把馒头拿回去。奶奶说:“天黑了,你还是明天拿吧。”我心想我一当代大学生,还能迷信不成,就说:“路又不远,而且我还开车去,几分钟的事情,不要紧的。”老婆也在一旁帮衬,说她奶奶老古董,年轻人哪里相信这些。于是我拿着一大包馒头开车回去。从老婆家到我家有两条路,大路绕远些,所以我们一般都走小路,说是小路,走一辆小轿车还是绰绰有余的。

出了村子,有一段路两旁只有稻田和鱼塘,没什么人家。我开到那里时,车子突然熄了火,我下车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车子是刚买的新车,按道理也不会出现故障。我突然有些慌神,想到村上奶奶说的故事,想到大家都遵循的规矩,不禁后背有些发凉

,赶忙跑到车上把门关好,车子依然打不着火,手机又落在了老婆家里。一时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了,人紧张害怕到了极点,身上不停地冒冷汗,隐约看到外面有黑黢黢的影子在晃动。心里不停地在默念:老祖宗,帮帮忙啊,救救我啊。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外面黑影依然在飘荡。这时,我灵机一动,打开车门,拿起几个馒头就往外面扔去,那几个黑影见状,慢悠悠的朝我扔馒头方向飘去了,不一会儿,我的车恢复了正常,我踩足了油门逃开,差点翻到了田里。回到家我把馒头交给了我妈,并没有对她说我遇到的事。

由于手机落在老婆家里了,把馒头交给我妈后我又回去了,这次我不敢走小路了,到了老婆家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婆,并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老婆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并不质疑我说的真实性。

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事情,确实存在一些禁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来有次我和我妈聊天,她突然问起,“上次你拿起来的馒头,我数了数,怎么是个单数呢?”(我们那里的规矩,送人东西时,一般送双数,不送单数。)我撒了个谎,“估计是奶奶点错了吧!”

妈妈脸上出现了半信半疑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说,“你奶奶别看年纪很大了,但是人却不糊涂,这都多少年了,来来回回送了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出错过,怎么可能这次就出错了呢?”

接着妈妈板着一张脸说,“说实话,是不是去你奶奶家路上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得了,既然被我妈妈猜到了,我只好把这件诡异恐怖的事情和盘托出。

妈妈听完好一顿把我埋怨,我也乖乖认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夜里独自从小路走过,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些恐怖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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