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地方浇吧，花要被淹死了！”
姜青鲤捂住瓜子脸从堂屋大门后探出脑袋，张开的指缝里眼睛通红：
“嘻嘻，怪不得你爷爷叫你三寸呢。”
说完脸蛋一红小跑穿过堂屋，进客房前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善忖调整方向浇起另外一片花圃，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子，长长叹气。
又来了！
说起爷爷取的小名，就是一阵肝疼。
从小没少被小伙伴们嘲笑，留下重重的童年阴影。
中学时，同班没一个男同学愿意陪他上厕所。
上了高中更是变本加厉，只要抬脚往厕所走，走廊里马上就会响起几声大喊：
“快跑啊！李三寸要开消防栓了！”
话音未落，厕所里急急冲出一群来不及提上裤子的男同学，作鸟兽散。
直到他出来，男同学们才提着湿哒哒的裤子，踩着湿哒哒的地面，重新进去。
有一次，日常没人的厕所突然多了个高大背影，站在小便池前面。
是新来的体育老师！
体校篮球专业，身高超过两米！
李善忖眼睛一亮，急急上前。
最近灌篮高手热播，校园里掀起一大波东京——不，是篮球热。
男同学们整天汗流浃背，个个以为自己是仙道流川枫。
女同学们也被三井寿一句“教练我想打篮球”给感动的不行了。
姜红鱼也不例外。
可她的新球太滑，总是脱手。
李善忖刚想请教控球手法，旁边的体育老师就瞪圆了眼睛。
消防栓龙头打开瞬间，他以宫城良田发动快攻的速度，交叉步跑出了厕所。
从那以后，再没见过这位体育老师。
李善忖很遗憾，原本还想请教如何顶住中锋背打来着。
篮球练不成了，孤独的他只能拉着女同学去打CS。
可她们被枪打了，总是羞红着脸大声尖叫，影响他出枪准度。
倒是姜红鱼玩一次就爱上打枪，埋头苦练一阵水平突飞猛进。
两人再配合上，李善忖终于体会到枪枪命中是什么感觉。
酣畅淋漓！
这样的好队友，哪里去找？
田钩，竟然敢拿烟点她头发？
拜师！
…
躲在大门外的六猴子和半秃杨伟见李善忖合上拉链，才带着怀疑人生的曾二牛重新进院子。
身后十几个黑西装小弟目瞪口呆，晃着手里擀面杖粗的安全棍朝李善忖比划两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差距竟然这么大？
半秃杨伟干咳两声，开口道：
“三寸，你看这后山泉水能不能转让给曾总，他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曾二牛连连点头，想说话又咳出一大口乌血。
这诚意果然给足了啊！
李善忖微笑点头：
“不行啊，我爷爷说肥水——”
“加钱！”
六猴子一口打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来之前田董有交代，龙腾集团全力支持曾总搞天然有机韭菜。只要三寸你点头，我们愿意追加投资。”
“师傅开了口，徒弟不给面子也太说不过去。”李善忖笑道：
“我给曾总打一狠折！”
六猴子眉头猛的一跳，刚想说话，曾二牛抢先开口：
“谢谢李总，这价格——”
“浇一亩地三十万，先付二十年。”
李善忖皱眉肉疼道：
“曾总你别嫌贵啊，要不是田董是您农业公司金主，又有两位老同学帮你说话，绝对没有这么便宜的价格，唉……真的亏大发了啊。”
曾二牛看着连连跺脚的李善忖，一口老血喷在手帕上，肿得像大香肠的乌嘴唇不停打架：
“一亩三十万！一口气付六百万！这得多少年脑血栓才能想出来？”
“曾总卖了这么多韭菜，您爷爷脑血栓治了吗？我想起来了，您是中文系高材生，高数没学好也很正常。我帮你算算啊，一亩韭菜要每个月浇一次，一年是三百六十万，二十年是七千两百万。”
李善忖顿了顿，微微一笑：
“我是看在师傅面子上才打个对折，要是曾总还不满意，那只能送客了。”
话音刚落，Ravage猛站起身，喉咙发出阵阵低吼，抬起右爪。
三人齐吓一跳，赶紧往后退三大步。
六猴子看着黑狗爪子指向大门，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关于韭菜问题，田钩也有交代。
只要证实后山泉水的确能让韭菜恢复之前壮阳效果，无论李三寸开出多离谱的价格也接了。
反正这钱，还是通过小贷让农业公司股东来出。
可六猴子万万没想到，这价格简直离谱到天上去了。
半秃杨伟也暗暗叹了口气。
这后山全是老李家的，怂恿乡亲们堵门也不管用。
偷泉水也是不可能的。
丧心病狂的李三寸，竟然在后山老井周围装了四个高清摄像头。
六猴子看看抬不起头的杨伟，深吸一口气道：
“三寸还是这么幽默，哈哈。看在曾总这么诚心的份上，你给个实价，让他先浇两亩试试。”
“试试？那就试试吧。”
李善忖指着蓄水池笑道：
“这一池水有20个立方，按个几个键就能浇两亩韭菜，可你们砌墙改了管道，只能叫人挑水了。”
“管道改回来不麻烦，中午前就能搞定。”六猴子赶紧问道：
“这价格？”
“曾总都吐血了，我就给个试用价吧。”李善忖满脸肉疼：
“一亩一次三万，可真是打成粉碎性骨折了。”
“一言为定！”
六猴子马上推了曾二牛一下：“还不谢谢李总，赶紧让财务转六万过来？”
曾二牛重重点头，不到五分钟钱就转到位了。
李善忖收起手机打个哈欠：“三位，我就不留你们吃早饭了，昨晚折腾一宿没睡，让改管道的人轻点。”
“三寸你放心。”
六猴子拍着胸脯保证。
临走前看看库里南另一边的白色奔驰，又看看晾衣杆上尺寸离谱的女士内衣，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老板的小姨子今年刚20，身材竟然比姜红鱼的还要火爆，论样貌也比姐姐漂亮了三分。
李三寸这狗日的，怎么就把她勾搭上了呢？
这个问题，六猴子直到快天黑也没搞清楚。见院墙里亮起灯光，才踢了踢呼呼大睡的曾二牛和半秃杨伟，跳下别克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咬着皮卡丘牙刷的姜青鲤。
只见她不屑看了三人一眼，蹦蹦跳跳回到洗手池洗漱。
三人被皮卡丘睡衣晃得目瞪口呆，直到李善忖端着一大盘韭菜炒鸡蛋放上八仙桌，才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因为害怕李三寸又搞鬼，三人不敢稍离现场一步。
今天就中午和改管道工人一起吃了点盒饭，撑到现在肚子早就饿扁了。
六猴子费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八仙桌四菜一汤收回来，赔笑道：
“三寸，这管道改好了，钱也付了。曾总急着看看山泉水效果，就麻烦你了。”
“行。”
李善忖带着三人沿着螺旋钢制楼梯走上蓄水池顶，揭开盖子心头默念，把青玉扳指探进泉水划了划，笑道：
“池子是满的，曾总要浇哪两亩？”
盖子旁边有个防雨控制箱，打开后有一百二十多个按钮，对应着一百二十多个大棚。
曾二牛想了一会儿，在李善忖指点下亲手合上电闸，看着二十立方山泉水，缓缓流进编号为33-36的大棚。
直到水池见底，三人才回到院子和李善忖告辞，又吩咐十几个小弟们轮流看护好大棚，上别克回红岩溪镇上吃饭休息了。
…
2021年5月8日，天气晴。
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龙腾大酒店顶层落地窗，把董事长办公室正当中一张圆桌洒得金黄。
桌上摆着三大捆韭菜，每捆至少十斤。翠绿的韭菜叶粘着水滴，散发出阵阵清香。
田钩揉揉乌黑的眼圈，冷冷一笑：
“还愣着干什么？吃啊。”
“好的田董。”
六猴子微笑答应，一屁股坐下抽出十几根韭菜叶，塞进里嘴嚼得嘎嘣响。
谁也没注意到他低头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曾二牛一言不发，坐下抄起韭菜就吃。不过嘴唇依旧肿大乌青，每吞一口都要费好大力气。
半秃杨伟嘴角微微抽动，放弃鸡蛋炒韭菜的幻想，唉声叹气坐下了。
田钩见三人埋头哭吃，满意点头后走到落地窗前，脸色又垮了下来。
斜对面十亩地已经建起施工围墙，墙上的水管不停向里喷洒着水雾。
五六十台挖掘机和工程车干得热火朝天，二十多辆渣土车排队开到施工大门口，冲洗干净车体轮胎，缓缓出大门上马路。
再过一星期，地基就打完了！
按这速度，二十三层主楼和四层裙楼，加上花里胡哨的装修，最迟元旦就能交房营业。
靠房地产开发发家的田钩，瞬间做出专业判断。
可他把脑袋都搓绿了，都想不出徐小梅哪来的1.5个亿。
“呃呃呃……”
身后传来的阵阵作呕声和韭菜冲鼻味儿，让田钩脑门更绿了。
早上三人带着还粘着泥巴的韭菜回酒店，说想找个人上了年纪的老头，最好像王安磊那样的试试。
到底这泉水是不是像周建国说的那样，只要浇下去过一晚，就有神奇的壮阳效果。
田钩从善如流，挥手让人洗干净韭菜送到董事长办公室。
至于实验对象？
还有比这三个办事不利的家伙更合适的吗？
十多分钟过去，三人干吞四五斤韭菜下肚，实在撑不进去了。
田钩看三人眼睛微红，笑着拍了拍手。
办公室大门打开，鱼贯而入十来个穿着高跟黑丝的小姐姐，最后一个还轻轻关门反锁。
田钩爬上宽大办公桌，转身晃着双腿盯着三人冷笑道：
“来吧，展示！”
…
与此同时，黑色库里南倒腾半天，才斜停在龙腾体育中心停车场。
姜青鲤松开方向盘，吐吐舌头解开安全带，拿起双肩包推开车门蹦蹦跳跳冲向体育馆。
李善忖看着她脑袋上左摇右摆的双马尾，摇头叹气跟上。
每次来回县城老屋，姜青鲤都不肯让他抓方向盘。
美其名曰自己新手需要锻炼，等熟练了再把方向盘放回三寸哥手里。
左转进门是一个年后刚开业的健身房，两千多平方。
徐小梅眉头紧锁坐在大堂沙发上，和几个人讨论这什么。
看到背着双肩包的姜青鲤，徐小梅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拉过小姑娘，转头笑道：
“设计师来了，你们和她聊吧，我去上个洗手间。”
坐在沙发上几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是承建方的御用设计师团队，看到业主方发来的图纸就震惊了。
别说龙腾，就是整个湘南乃至华中六省，都找不出这么高水平的设计。
还一个人做的。
他们当场就买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高铁到龙腾。
缠着徐小梅问了两天，才得到和设计师见一面的机会，哪怕是在一个健身房大堂见面也顾不得了。
可谁能想到，设计师竟然是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
要不是这两天和徐小梅频繁接触，又佩服她为人的话，几人当场就想发作。
领头的是个三十四五的男人，半灰的长发扎成齐肩小辫，穿一身蓝色布衣，颇有艺术家气质。
他呆了半天，才起身看着姜青鲤，将信将疑道：
“这设计图真是你做的？”
姜青鲤微微一笑，放下双肩包掏出笔记本笑道：
“你猜？”
不到一分钟，健身房大堂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呼：
“姜小姐，你太厉害了！这设计思路你怎么想出来的？”
“原来是MIT建筑学院的啊，怪不得。”
“门口那个挥手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姜小姐好福气。”
姜青鲤抬头一看，倚在门口的李善忖正对自招手手微笑，顿时耳朵一红，撇嘴道：
“唉，人长得是帅，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天到晚非要缠着我，打都打不走，我——”
话说一半，姜青鲤立马僵住了。
要不是突然杀出个徐小梅，勒着想跑路李善忖脖子走进锻炼区域，非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看着脸色古怪的承建方设计团队，姜青鲤干咳两声，拍拍手道：
“各位，我们还是专心讨论图纸吧，这小梅健身酒店，必须在元旦前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