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精进确实是好事。”李玄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却见红媚儿似要阻拦，然而却又收回手去，一脸扭捏。
今天这红媚儿一反常态，既不施展魅惑之术，又不似之前那般落落大方，反倒像是良家大宅深闺中的小女儿般，尽显娇羞之态，弄得李玄心中狐疑，不禁皱起眉来。
红姑娘自是个千伶百俐的人儿，见他眉头皱起早猜到了他心中疑惑，掩嘴轻笑解释道：“六公子莫怪，其实刚刚媚儿是想提醒你，那杯茶我刚刚喝过的。”
李玄听闻，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然而眼前规矩站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总不能真的喷人家一身水，一张脸憋得通红，反被这口茶水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红媚儿赶忙上前帮他捶打后背，便似自家的丫头在替公子爷做事一般。
李玄自小并没有过世家公子的享受，到没什么感觉，但红媚儿触景生情，想起曾经拜在宗门之下的日子，看着身边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不禁痴了。
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别扭，李玄道：“行行好，你还是别这般娇滴滴地叫我什么六公子了，还有你这作态，让我浑身难受，咱们就像平常一样成不成？”
掩嘴一笑，红姑娘知道他虽然在自己面前一贯装作冷酷高深模样，但终究不过还是个少年，面嫩的很，不愿意受到那样的礼待，便轻声应了。
想了想，李玄道：“最近长安城内乱糟糟地，本来我给你这个名单也并不着急，你有时间慢慢替我打听着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听说城卫府长官调动，新官上任大肆清查，找到了长安潜伏的许多密谍，我虽然不会无端去揭露你，但你做事也小心些，若有缘分还能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其实是就不愿让她无端涉险。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在李玄看来，红媚儿这条线是意外收获却也是巨大助力，他不想也将她当做一枚弃子，就算只是棋子，他也希望这些在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活的好一些。
这个长安，哪是他一个人那么好闯的。
红媚儿听他说来日方长，心中微微颤动，一些别样的心思无端埋下了种子。
夜深人静，春满楼依旧热闹不减，但这等华贵的去处，自然不会将热闹摆在明面上，不管那一个个暖阁中是如何春风拂面，各自间隔却都保留着静谧的私人空间。
红媚儿自白姑娘身死之后，越发红透了长安，加之她年龄又小，之前一直卖艺不卖身，不知道有多少长安贵胄馋着她。
就在她这样行情紧俏的时节，今日还是专门跟嬷嬷请了假，会见李玄。
拿到名单，又嘱咐了红媚儿注意安全，李玄其实不欲多耽搁时间。
今日叶芸儿在云台之上明着问出了陆道夫的事，让李玄心中一阵糟乱。
天下楼贵为大唐一国圣宗，青山脚下，他却以天下楼六公子的身份出手杀戮帝国官员。
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
因为拜入天下楼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杀死陆道夫也是其中的一环。
以后还会有其他这样那样的一环。
他不知道当一切都公开掀牌的时候，他要如何面对眼前的宗门，如何面对身侧的少女。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心中一直在逃避。
可是今天叶芸儿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恰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在逃避的现实。
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应承。
当此之时，却又身在另一个女子的暖阁之中，夜深人静，他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关隘。
察觉到他心生离意，红媚儿既没有提自己专门告假之事也没有多问，只是很小心地宽慰了他几句，并没有太过明显，便先一步说倦了想要休息，让李玄借口离开。
待他走后许久，望着打开了一半小窗，红媚儿定定望着窗外的月儿，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十五的月亮真的这般圆。”
……
……
第二天李玄没去山顶的楼台，也没去冬季早已经冰结的破界泉，他一个人在花开亭的崖边苦苦攀援，不知道上下了多少个来回，直到整个人都累得连一根小指也动不了了，才瘫倒在崖边的雪地中，看着空中的流云，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舒了口气，便看到视野中一袭红衣，叶芸儿扎着两条俏皮的马尾，笑望着瘫倒在雪地中的少年道：“李小玄，你就是个呆子。”
“你怎么来了？”他一骨碌坐起，看着少女脸色粉扑扑的，身披裘皮斗篷，便似昨日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我应该在哪里？”叶芸儿反问一句，缓步走进亭中盈盈落座，翘起腿来。
挠了挠头，李玄道：“你昨日才破境不久，今天正应该稳固境界，在室内静修，这里寒风凛冽，你乱跑什么？”
翘着腿，小脚在空中一弹一弹地，叶芸儿道：“我又不是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娇小姐，哪里那般没用？区区虚界而已，可用不着这么小心。”
瞧她一脸得意样子，李玄知道她就是这样，既然能够揭过昨日的那件事不再追问，他就已经求之不得了，断不会此刻再去多说什么。
“四师兄和五师兄都下山了。”叶芸儿转过话题，忽然道。
李玄有些意外，毕竟天下楼弟子总共也才这么几个，许君青与余文北虽然年长，但天资与叶芸儿有着差距，一直也没有在境界上领先多少，如今叶芸儿成功晋入虚界，他们两个做师兄的被小师妹反超，应该倍感压力努力用功才是，怎么这个时节却下山去了？
似乎知道他心中疑问，叶芸儿道：“两位师兄在半月之前就已经成功破入虚界境，他们多年来厚积薄发，如今在同境之内已然难寻敌手，师父希望他们能趁此机会勇猛精进，便打发他们护送朝廷嘉奖南疆前线的天使南下去了。”
素来知道天下楼与大唐朝廷联系紧密，但这还是李玄第一次听说门中师兄弟执行这种保镖任务。
以天下楼在大唐的尊荣，想来护送天使南下前线嘉奖将士，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任务了，既有牌面又没有太多的危险。
“你是不是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事情？”叶芸儿点了点手指道：“皇帝陛下前几日借由兰陵大街血案龙颜震怒，天威震荡四海，六国诸侯近来都老实了许多。”
她指了指亭外的积雪道：“再下一场雪就是腊月二十三了，新的一岁就要到来，小年夜陛下要宣见六国诸侯，一同祭拜大荒，为自己登基之后第一次祭拜大典，而诸侯们谁又敢来？”
“大唐立国千年，君不见臣，臣不见君，六国诸侯自打分封之后明令不可入长安，这千年之后头一遭陛下要召他们进京，那几个都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怎么肯来？其中极南的粤国最是不老实，诸侯被陛下震慑都不敢妄动，偏偏我大唐南线的战事延绵不绝。”
“这次四师兄、五师兄明里是护送天使南下嘉奖前线，但搞得大张旗鼓，其实是代表大荒天子的表态，要去震慑南疆的，所以他们指不定要遇到什么样的凶险。”
叶芸儿不愧是天下楼楼主爱女，自小熏陶，眼光独到，分析起这些事来侃侃而谈头头是道，才让李玄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只盼两位师兄能够安然归来，扬我国威。”李玄明白之后由衷祝福。
“近来你我都有精进，爹爹也不让我们闲着，正好有件事要我们去走走。”叶芸儿铺垫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来意。
“我们？”
点点头，少女站起身来背着手道：“西蜀隆中九台山上那间茅庐的主人，前日给爹爹来信，邀请我们天下楼参加他们年初的开庐盛会，爹爹应下了，让我们两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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