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黑布一般，那些大雨像是撕扯着下来。
有足够的力气，砸下来的时候才能混着泥土，搅得天地一片混乱。
冬日，这样的雨不常见。
明明该发生在夏日的大雨，却这样异常地出现在了这一夜。
外面的声音吵得像是想要把整个皇宫都给淹了的节奏。
——
皇上是在皇后那，看见皇后跟往日差了那么多，早已把虞贵妃还有苏美人放在了一边，只想在这陪着皇后。
可皇后却赶着皇上走。
“涵儿身子那么弱，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我说，我帮你！”
皇上能说这样的话，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皇后今天，这几天感受到的，都是有一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靠一些话去表达。
“臣妾已经知道皇上的心意了，可是现在臣妾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本来也没有毛病。只是臣妾身子犯懒，所以才没有吃东西，现在好了，皇上要是留在这里，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担心自己会不会惹到皇上，所以皇上还是先回去吧。”
皇后一口一个臣妾，不再叫自己涵儿，哪怕是从皇上嘴里听到的涵儿也不觉得这是自己跟皇上亲昵的表现，反而觉得虚假。
罢了，既然涵儿都那么说了，皇上要是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就走了。
“也好，要是涵儿觉得朕不在这，能够休息得更好，那我就先走了，等到明日的时候，我再来陪着涵儿。涵儿一定要好好吃饭！”
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皇上真的是在旁边又嘱咐了很久才肯离去。
翠莲见皇后这般想着理由把皇上往外面推，只觉得皇后这是干嘛？
之前不是想见皇上，结果连面都见不上，怎么就现在还赶着皇上走呢？
可是也不敢问，本来以为皇后是真的身子虚弱，想等皇上走了之后好好躺着休息。
谁想到皇上前脚刚走，皇后就立马坐了起来。
“娘娘您慢一点！”
翠莲看见赶紧扶着，深怕娘娘有事。
“我没事，好手好脚的，还能摔着自己啊。刚才皇上不是让你们准备吃的嘛？吃的呢？都准备好了吗？”
竟然是起来找吃的？
翠莲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皇后明明之前很想见皇上的，可现在却赶着皇上走，皇上走了，自己倒有胃口吃东西了。
真是奇怪，要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跟翠珠还费那么大的力气找皇上呢？
“还站着干嘛？东西好了就赶紧摆上来啊，我快饿死了。不是我说，你们是不是傻？我一只没有吃东西，就不知道直接把饭做好送到房间吗？就算看见我在生气，也要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事，值不值得生气啊！”
什么？这已经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翠莲没有想到一下子就变成了值不值得，果真是，人都一个样。
要是皇上没有来，估计皇后还只会呆在房间里。
要是自己跟翠珠端着东西进去了，那个时候的娘娘，指不定怎么发火呢，说不定还会说自己跟翠珠是来看她笑话的。
好吃的摆在了桌子上，就皇后一个人，可是站在旁边的宫女看着皇后吃饭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还是一个人吃饭的状态让皇后感觉到舒服，就是觉得这个时候皇后吃得特别香。
“娘娘您慢一点吃！”
再也没有比现在吃到的饭菜更好吃的了。
——
“皇上，今夜咱们去哪里啊？”
刘公公小心谨慎地问着，皇上今天刚从皇后那里回来，而且还是被“请回来”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皇上把火气撒到自己的身上。
外面的雨声大，要是出去也麻烦。
所以皇上只是看了看外面。
“今天哪都不去了。”
“好！”
哪都不去了，也挺好的，外面的水那么多，真的去到了虞贵妃那也不方便。
而且问的时候刘公公还担心着，今日皇上对苏美人那么好，万一皇上一时想着去到苏美人那呢？
苏美人住的玉黛轩那么远，要是真的这个时候过去，指不定多么麻烦呢。
皇上瘫坐着，外面的雨声让人昏昏欲睡。
手支着，头摇摇坠坠。
皇上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刘公公当然想着皇上能好好躺着休息，可是见皇上都闭上了眼睛，又不肯上前打扰。
嘭的一声。
皇上的手没有支住，脸一下磕到了。
“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皱着眉，用手捂着脸磕到的地方。
刘公公站在旁边看着，明显看见皇上脸上磕到的地方。
见皇上没有说话，就赶紧转身叫着身旁的人去请御医。
“多大点事，怎么还用的到请御医。不是你去外面你不心疼是不是？没看见下那么大雨吗？”
皇上呵斥住了刘公公。
刘公公甚至还想多嘴，说自己去找御医，这样就不麻烦别人了。
自己对皇上，别说外面只是下着雨，就是下着刀子自己也要去找御医啊。
哪能让皇上担惊受怕。
“好了，我说你今天怎么听不懂话，我都说了没事儿，就是磕一下皮，干嘛还费那么大劲请御医？外面下的雨那么大，你也别想着自己去，我说了没事就不用担心。”
皇上又说了一遍，刘公公也只能站在旁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好像是睡着了，在梦里我听见长公主喊着，‘救救我’。你说是不是长公主住的地方地势洼，所以下那么大雨容易出事啊，不然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特别伤心，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长公主的事。可我想一想也没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长公主如今还未婚配，看来要早一点给长公主找一找良家了。”
做到这样的梦也确实奇怪，刘公公本来还以为皇上就算是做梦，也应该梦见苏美人或者是虞贵妃，怎么就好端端的梦见了长公主呢？明明长公主这几日也没有来到皇上这，确实是有点无缘无故了。
“皇上不必担心，长公主住的地方地势并不低洼。就算外面下的雨大，长公主那也不会出事情。皇上一定是想长公主了，等到明日我让人把长公主请来，皇上也好当面关心一下长公主。正好也问一问良家的事。”
刘公公这么说了，皇上反而觉得不妥。
“明日？要不就再等一等吧，等到以后再说，以后的时间也没个准。明日我答应了皇后，要去她那里陪着她，长公主来了也不知道我还在不在这了。”
皇上说的时候，一会儿顾虑着这，一会儿顾虑着那。
顾前顾后的样子跟平时确实不一样。
刘公公就在旁边安静地听皇上说着这些。
“对了，朕突然想到苏美人那会不会有事，玉黛轩那里本来就低洼，下那么大雨，不会出事吧？”
这宫里怎么可能会有比刘公公更熟悉的人，刘公公知道玉黛轩那里确实低洼，外面的雨势那么大肯定会淹着一点。
但只要外面雨停了，不至于下一整夜，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这个时候担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自己先说着没事。
等到明日再解决，要是玉黛轩有什么损失。
也算是件好事，说不定因此苏美人能呆在皇上这。可不是皇上说的吗，苏美人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这样一想也算好事，所以刘公公在说的时候没有一丝愧疚。
“回皇上，玉黛轩之前是有些低洼，但去年已经派人修整过。外面的雨一定没事，整个皇宫都不会有事。皇上还是别担心了，奴才见皇上也乏了，早一点休息吧。”
“那就好，那就好。”
刘公公看着皇上说话时的状态，明明皇上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怎么就说话时那么老态？
在这皇宫恐怕没有人比自己还要担心受怕，就是害怕皇上别不开心了，自己才应该是最操劳的那个，怎么皇上在说那几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受尽了艰难。
皇上终于是休息下了，刘公公也看着外面。
门一打开外面的大雨就随着风哗哗的打了进来，刘公公忍不住担心玉黛轩那边。
但愿这一夜能早点过去，更希望这雨能早点停下来，这样明日自己再派人去玉黛轩那边看看情况，去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一点，总不能是皇上还惦记着，却最后因为自己受到了损失。
——
“平月你别停下来啊，赶紧拿东西把这些水舀出去，我都没办法下脚了。”
苏美人整个人都是站在床上。
因为要把屋子里的水舀出去，所以门是打开的，本来点着的蜡烛，因为风太大了，呼一下子就灭了。
莺歌后来又点上了还是灭了，就算拿东西罩着也没有用，所以只能趁着月色。
屋子里漆黑一片。
平月就是那个在苏美人面前失了分寸的宫女。
苏黛本来是很严肃地生着平月的气，可谁让外面下着那么大雨，莺歌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苏黛只能赶紧叫平月过来帮忙。
生不生气，以及失没失分寸的事，往后再说。先顾着这已经被水淹了的玉黛轩再讲。
进屋子里的水，已经夸张到没过了平月的脚踝。
平月更是已经在雨水里站了很久，但一直忙活着把水舀出去，身上都出汗了，更是顾不得自己的脚一直浸泡在水里。
门开着，外面的雨一直刮进来，哪怕拼命用力地舀着水。可是屋子里水的厚度还是很深，甚至有一种错觉，越往外面舀着水，屋子里的水就越多。
平月的腰一直弯着，拼命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都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
自己刚被庆哥哥注意到，还在得意着呢，可怎么想到先是知道玉黛轩只有三个人，又是碰到了这一夜的大雨。
自己整个房间都是水。
怎么想都觉得委屈，苏黛本来是站在床上的，一下子蹲在了床上。
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怎么就下那么大的雨呢？王涵一定是存心的，非让我住在这里。这么多水，可怎么睡啊！我怎么那么惨，哇哇哇——”
听着那些水声，苏黛哭得更厉害了。
莺歌听着美人哭得那么伤心，所以听见美人喊着王涵的名字也没想在这个时候阻止着美人。
要是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会比美人还有崩溃。好好的玉黛轩一下子被水淹了，这怎么能容易接受呢？
莺歌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跑到床边安慰着美人。
“美人，您别担心这么多。虽然屋子里面进了很多水，但是至少这些床褥是干的啊。要是美人觉得我们吵，我们就关上门，美人躺着就能睡着了。要是美人害怕一个人在这的话，我跟平月两个人都在这陪着美人。”
莺歌在美人的旁边耐心地安慰着，可是说了这么多，哪怕是莺歌跟平月都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按理说自己应该不害怕了，可是怎么都觉得还是不安。
总觉得这皇宫怎么可以这么狼狈？比苏府要差了那么多。
可能美人就是希望自己身边有人陪着，后来平月断断续续地忙了很久，莺歌一直在苏美人的身边陪着，说一句是一句的那种。
累得实在不行了，平月挺直着背，看见莺歌在美人的床边坐着。
其实自己一点也不羡慕，知道自己是活该。
要不是知道美人受皇上的恩宠，指不定自己会不知悔改到什么时候。
腰累得快要断了，已经忘记自己的膝盖跪在地上的疼痛。
当时自己跪着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一直在这玉黛轩受折磨。
其实也不算了，苏美人也没有怎么折磨自己，现在的这些活，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做的。
一直到了很晚，平月的腰，还有整个身体都已经没有了感觉，才停下来。
还是莺歌喊着平月停下来的。
“你先别弄这些了，美人都睡着了，等到天亮了，我们再收拾这些吧。”，莺歌穿过那些雨水，走到了平月的跟前，拍着平月的背。
“美人已经睡着了是吗？”
平月一直在门口，突然往屋子里面望，反而看不清美人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