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成年的陆离，想起这段往事时，只想低头捂脸。
当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小天才，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贴切而有内涵的组织名称，但现在，当他平静地说出“互联网”三个字时，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捶胸顿足，羞耻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了。
就算没人知道这个词真正的含义。
但是陆离本人知道啊！
一旦知道真正的网络是什么东西，再看自己这个玩闹一般创立的组织，真是怎么想怎么违和！
他当时怎么就……灵光一现了，非要取一个现代词汇作为组织名称？
明明有那么多逼格高格局大古风古意的词语可以用！
可惜年少轻狂的时候犯下的错，要用一生来弥补。
老婆婆听到了陆离的问题后，四下环顾了一圈，低声道：“请大人随老朽进来。”
说着，她推开了背后破旧木屋的门。
此处是互联网组织在京城的据点之一，隐藏在一排低矮木屋中间，毫不起眼。
组织在京城设立了很多处这样的据点，就算有哪一吸引了旁人的注意，有人来探查，组织成员也可以迅速撤离到其他据点中。
不过，因为陆离之前一直没有进行过什么大型的活动，互联网的成员也没有过什么大动静，十分低调。
也因为这样，互联网得以在风起云涌的京城中静静保住自己，还搜集了许多其他人不曾知道的信息，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陆离不由得有些庆幸，在他不在的那些年，接替他身体的那个灵魂，不知道是因为记忆出现了接触障碍，还是因为他把目光都放在了豪门勋贵身上，对布衣百姓不屑一顾……总之，另外一个反派陆离，并没有利用过互联网的力量。
陆离本人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以前的记忆还没恢复，也没想起互联网来。
现在想想，他之前散布的“陆离挟恩图报，皇上被迫妥协”的谣言可以传得这么快，说不定也有互联网的一份力量。
好强，不愧是互联网。
走在前面的老婆婆带他进屋后七拐八拐，终于在里屋落座了。
也不知道这间房间是怎么设计的，外面看上去狭小而其貌不扬，内部居然大有乾坤，空间大得很。
老婆婆说：“大人，京城最近的事情，非比寻常。”
陆离心说自然非比寻常了，不然我也不会想来宫外探查啊。
但是嘴上，他很配合地问：“怎么个不寻常法？”
“异国来使在京城之中非常活跃，这点想必用不到我们，大人也能看出来。”
陆离说：“正是，不过异国多年不和大轩往来，初次前往京城，感到新鲜应该是正常的吧。”
“寻常人感到新鲜前来询问，多半是问一些京城特色、风土人情等，可是这些来使……”老婆婆顿了一下，“却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哦？那他们都问了什么？”
老婆婆：“京城的布置。”
布置？
这短短五个字，让陆离挺直了背部，皱着眉，若有所思。
“布置”可以指代的东西有很多：京城里各个地区的位置布置、萧靖驰寿宴的相关布置以及……京城的兵力布防。
像是感觉到了陆离的疑惑，老婆婆接着说：“我们的人也被问到过。那来使拿了些碎银，假意是在问京城有什么好去处，在问了几句寺庙、市井、民居之后，便转了话题，问起城中禁军安排来。”
陆离沉吟道：“这些事，普通百姓怕是不知道吧。”
“正是，我们的人倒是知道一些相关事情，但自然没有说。”老婆婆说，“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打了个混便过去了。那来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问一个平民这种事情并不合理，接着随口问了些其他的东西，便让这个小贩走了。不过，他感觉到不对劲，便将此事上报。然后我们发现，这种事不仅是一次两次。”
陆离问：“他们居然问了这么多问题，还问了这么多人？这么光明正大，不怕被怀疑吗？”
“并不总是在问，还有些其他途径。”老婆婆解释道，“潜藏在京城中的来使，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几个。醉花楼的芸娘说，她曾不止一次见到看上去带了一点异域血统的人出现在醉花楼，她本以为是客人，便出去招呼，但那几个客人举止怪异，他们来到风月之地，却并不像是来做客的。”
醉花楼……是青楼。
原来醉花楼的老板娘，也是他手下的人吗？
老婆婆又说：“芸娘说，这些人倒是捧场地点了人来陪酒演奏，只是他们酒量好，十几杯下去还是微醺，倒是姑娘们醉了。芸娘在暗处看着，本想问他们需不需要再叫人来，却听到他们趁着姑娘们醉了，开始套话。”
“醉花楼里来往的人身份复杂，他们倒是会选地方。”陆离冷笑道，“他们问了些什么？”
“他们像是早就有准备一般，点了几个朝中要员，一一问姑娘们这些人是谁。朝廷虽说是禁止官员喝花酒，但是暗地里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几个姑娘自然也识得这些官员的身份，在醉意之下，便通通说了出去。芸娘看着事情不对，一是怕姑娘们酒后失言酿成灾祸，二是怕泄露了这些官员的身份给这些异族人，会造成一些难以想象的麻烦，便假装出去招呼，将这些姑娘带了出去。”
陆离点了点头：“这么说，他们已经认识了一部分朝中官员？”
“应当是大部分。”老婆婆纠正道。
陆离十分惊讶：“前去醉花楼喝花酒的官员，竟然能有这么多？！”
老婆婆说：“这倒不是。只是这些人对官员们的身份如数家珍，有时候甚至连他们的家有几口人、有几房妾室、甚至在外是否有外室和私生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问姑娘们问题，更像是在验证心中的认知，顺便补充一些信息，观察这些官员的动向。”
“也就是说，他们定然在京城中存在眼线，且存在了不是一天两天？”陆离皱眉，“这倒是棘手了。你上面说的那些，怕是连皇上，都无法知道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