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芮良夫犯颜直谏为民请命 周厉王强加其罪鞭笞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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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厉王、荣夷、虢长父闻声而观,只见芮良夫怒气冲冲而至。原来,芮良夫至山泽关卡,出示兵符,言道:“本官奉圣上之旨,尔等立撤。”那知守将言道:“芮大人有圣上兵符,然下官有圣上密旨,须见圣旨,方得撤回。”芮良夫气极,立奔宫中,正好见荣夷、虢长父逼宦官宫女交gou,以博圣欢,气得五内俱焚,高声言道:“陛下!荣、虢二人,如此之行,实乃无耻之至,古今未有!此等事体,传出宫去,百官诸侯,天下万民,皆轻陛下,陛下君德君誉,尽扫地矣!”

荣夷打断芮良夫之言,叫道:“芮大人!休得胡言!万岁爷爷圣躬繁劳,作些小戏,何言荒淫!何言无耻!些许小事,若能传出宫外,只有芮大人知之。万岁爷爷君德君誉,若日悬高天,光照天下,若有贬损,只有芮大人有责!”

芮良夫听荣夷之言,气得手足颤动,言道:“陛、陛下,臣一身正气,忠心耿耿,岂、岂能贬损陛下!”周厉王怒道:“荣爱卿所言甚是!忠臣岂有斥君之言,尔屡言荣爱卿为奸,然荣爱卿何时何地坏朕一言!坏朕者,皆尔等自命为民之辈,贬朕以博已之美誉!忠也奸也,尔自思之!”

虢长父“嘡啷!”一声拔出剑来,怒指芮良夫,叫道:“万岁爷爷为天下操劳!荣大人为万岁爷爷分忧!岂容尔等宵小奸人,信口雌黄,百般指责!尔等再敢肆意诬蔑,吾手中之剑无情!”

荣夷忽狡笑挥手,止住虢长父,言道:“休得鲁莽行事,朝臣之间,生些争执之言,乃常事也。芮大人虽言辞直率,然其意为忠。”又面向芮良夫,言道:“今日些许小事,只要芮大人勿言,天下何人知之?尽且罢也,芮大人官居司徒,若有要事,且速奏明圣上。”

芮良夫见昏君奸臣,沆瀣一气,污蔑恐吓,自己孤身一人,言也无用,只得无声转身而出。

荣夷对周厉王言道:“万岁爷爷,那芮良夫居心不良,乃为撤不动封山禁泽之兵,来争其权也。芮良夫名为开放山泽,实欲将山泽之权争于手中,中饱私囊。另若任由刁民猎捕,兽禽鱼虾殆尽,万岁爷爷欲食肉饼而不得矣!”周厉王怒道:“山林湖泽,皆朕之私,决不可开禁,芮良夫再发此言,立推出斩之!”荣夷狡笑道:“万岁爷爷息怒,容臣细言其理,前日朝会之上,万岁爷爷已发圣旨,命芮良夫开放山泽,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有变更,恐召公之流更生坏言,更不可直接推出芮良夫斩之。臣料方才芮良夫心愿未遂,必寻召公商议,同流合污,共逼万岁爷爷,其时万岁爷爷即立发圣旨,撤回关卡之兵,任其开放山泽,然则臣施妙计,定叫芮良夫自投罗网,有口难辩,召公干瞪双目,无言以对。”荣夷又对周厉王如此这般而言,周厉王闻而哈哈大笑,赞道:“朕有荣爱卿,若文王得姜太公也。”言毕,又哈欠连连,口中流涎,双目流泪,大叫:“肉饼!肉饼!速献肉饼!”荣夷狡笑道:“臣即为万岁爷爷速制肉饼。”

荣夷奸心所测极准,果然芮良夫出宫之后,即往召公府。召公自从屡次劝谏周厉王、怒斥荣夷,不得其效,思量姬胡天性憨昏暴懒贪,自幼及长,愈来愈甚,先王在时,尚能严命约束。今其有天子之尊,金口玉言,老夫虽三朝元老,为姬胡之师,又受先王临终顾命托孤,实忠心耿耿,匡扶姬胡,以走正道。然君臣天渊之别,实难事事苦谏更正,反遭姬胡日益烦嫌。大周者,天子之大周也,老夫十四从军,南征北战,刀戈丛中拼死作战,天运护佑,幸留残命,今年奔七旬,人生大限,随时将至,如此呕心沥血,实不若及时行乐,享些清闲。召公思着,不由得生了三分怠懈之心,长嘘短叹起来。

小香、小花、小施、小美四美妾见状,齐围于召公之前,娇音相劝,小施拉着儿子姬昊,教之高声唤父,召公端视小儿,感慨言道:“老夫六旬,千辛万苦,乃得儿男,惜朝政千头万绪,繁难缠身,少与儿嬉玩,无享天伦之乐矣——”小施执召公之手言道:“大人近日每见天子归来,皆长嘘短叹,朝政万事,管不胜管,大人须自顾年高,且怜自身。”召公一听小施之言,立即猛身而起,慨然挺立!小施以为召公恼怒“年高”二字,急言道:“大人身躬康健,俊仪犹存。”召公挥手叫道:“非也!老夫深受先王厚恩,先赐二美再赐二妃,花甲之年方得有后,岂可因事难年高而弃朝政不管,独自寻妻儿之乐!”

召公话音刚落,芮良夫急急而至,叫道:“太师大人,下官往见圣上,撞见荣夷、虢长父为获圣宠,竟荒淫无耻,逼宦官宫女交gou,臣发谏言,竟遭昏君奸臣反口相诬!太师大人,圣上无道,奸臣肆行,该如何以对!”

召公怒言道:“荣夷、虢长父自幼即狼狈为奸,今又皆入宫中,必大行惑君乱政之事!虽先王铜牌圣旨被毁,然老夫誓以先王顾命托孤之言,匡扶朝纲!尔现即速寻鲁、凡二人,告于老夫之意,合力于朝堂之上,谏君斥奸!”芮良夫抱拳施礼道:”谢太师大人,下官必尽职尽责,为民请命。”言毕昂然而出。

芮良夫先至太史府,鲁真公姬濞越来越明哲保身,一见芮良夫满脸怒气,即知其意,尴尬而笑,语辞含糊道:“芮、芮司徒,芮、芮大人,下官公务繁忙。”芮良夫见鲁真公吞吞吐吐之相,高声叫道:“大周开国之时,周公助武王伐纣,定天下,制《周礼》,封诸侯,又辅成王,平三监之乱,何等英豪!鲁国乃周公封国,享天子礼乐,鲁公为周公嫡传,秉继周公圣脉,须有周公之风!今天子昏暴,奸臣嚣张,首有职责谏之正之,何如此瞻前顾后,缩首缩尾!”

鲁真公更哼哈有加:“下官虽为开国周公嫡传子孙,然周公官职名号,由次子代代承袭,今之周公,尚惧天子,寡言少语。此、此事、下官、无能也——天子之事,难矣——芮大人须恤自身,今天子——”鲁真公咽下“昏暴”二字,接着言道:“今、今天子圣明,自会理政有方。”

芮良夫见鲁真公决意不随而进谏,愤愤言道:“不想周公嫡传之孙,也如此明哲保身,坐视大周将倾!岁寒知松柏,国难见忠臣,虽赴汤蹈火,受刀餐剑,芮某也将尽孤臣孽子之力,为民请命!”鲁真公紧紧拉住芮良夫,言道:“芮司徒、芮大人!非下官不随,乃天地昏昏,日暗无光,星月奈何!芮大人如此一意孤行,必惹祸上身!该闭目时则闭目,洁身自好,即可于国于民,无愧于心哉——”芮良夫猛力甩开鲁真公之手,言道:“鲁公为大周太史,若何留言于子孙后代。”鲁真公言道:“小弟性多迂腐,胆略有差,先王深知,故将冢宰之职改为太史。”芮良夫最后大叫道:“鲁公甘与昏奸同流合污也!”鲁真公摊手苦笑道:“下官岂同奸臣同流合污,乃置身波涛之外,远离是非也。”芮良夫愤而回身,大踏步而出。

芮良夫登车,鲁真公怯手怯脚,关上府门,从门缝向外视芮良夫远去,又以手擦拭汗珠,长叹气息不已。

芮良夫思凡伯姬直,刚直不阿,仗义忠言,立令御者,速奔司寇府去。

至司寇府前,芮良夫急跃下车,奔向府门,门卒忙施礼言道:“芮大人,司寇大人出京巡察天下刑狱而去。”芮良夫大吃一惊,以为门卒故意推托,门卒见芮良夫有疑,忙又施礼言道:“芮大人勿疑,吾家大人心性刚直,吾等小卒也深受熏陶,岂有假言?”

芮良夫见凡伯实已出京,只得回车而去。

芮良夫回至家中,思天子无道,奸臣横行,封山禁泽,民不聊生,数次进言,丝毫无用,再开朝会之时,须重言再谏。

芮良夫思绪万千,伏于案几,展开竹筒,奋笔疾书,写成谏诗“桑柔”: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

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

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

民靡有黎,具祸以烬。于乎有哀,国步斯频。

国步灭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

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

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如彼溯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逮。

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

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

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

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

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

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

民之贪乱,宁为荼毒。大风有隧,有空大谷。

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

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

匪用其良,复俾我悖。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

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

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

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

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

译文:

桑叶柔嫩生长旺,树荫广布好乘凉。不断捋采叶稀疏,下民受害苦难当。

心烦意乱愁不断,丧乱凄凉已久长。老天在上最高明,不肯怜我我心伤。

四马奔驰忙不停,旌旗飘扬耀眼明。祸乱发生不太平,四方无不乱纷纷。

人民中间丁壮少,都遭祸乱成灰烬。呜呼哀哉真可叹,国家命运急又紧。

国家民穷资财光,老天不肯把我养。要想安身无处住,说走不知往哪方。

君子认真细思量,心地端正不争强。是谁生出这祸根?至今作梗把人伤。

心中隐隐多痛苦,想我家乡地和屋。我的出生不逢时,碰上老天大发怒。

无论从西到东边,哪有地方可居住?我遭祸乱多无数,边疆紧急出事故。

为国谋划能谨慎,祸乱状况可减轻。教你国事应忧虑,封官授职要细心。

有人手持灼热物,不用水洗怎能成?如此为政岂能好,大家都将命归阴。

就像人们逆风跑,呼吸困难受不了。人民都有进取心,形势使他做不到。

爱好耕种和收获,人民出力养阔佬。耕种收获是个宝,阔佬白吃也很好!

天降灾祸和死亡,想要灭我所立王。降下蟊贼诸害虫,庄稼全部遭了殃。

哀痛我们国中人,灾祸不断田尽荒。大家疲病无力量,只有诚心念上苍。

这是顺理好君王,人民拥戴共敬仰。心地光明有智谋,选择辅佐很周详。

那是蛮横无理君,自谓一切都贤良。另有一副坏心肠,逼使人民都发狂。

瞧那郊外树林中,成群结队是麋鹿。朋友彼此不信任,不能善意相帮助。

古人有话说得好:进退尽都是绝路。这个圣人好眼力,高瞻远瞩能百里。

那些愚人目光浅,行为癫狂瞎欢喜。不是有话不能说,为啥如此有畏忌?

这些心地善良人,不求禄位不钻营。那些忍心为恶者,反覆瞻顾求恩宠。

民心思乱非本意,只因暴政害人凶。大风刮来迅且猛,来自空空大山洞。

只有这个善良人,行为美好人称颂。惟有那些悖理者,终日走在污垢中。

大风迅猛呼呼吹,贪婪小人害同类。话儿好听愿应对,忠言逆耳就装醉。

不用忠良贤德辈,反说我是老悖晦。哎呀你我是朋友,你辈行为我不知?

好比鸟儿空中飞,有时射中被人执。我来本为庇护你,反而发怒把我叱。

人民所以行不轨,执政刻薄多背理。乱做不利人民事,就怕不能得胜利。

百姓行为多邪僻,因为执政施暴力。人民动荡不安定,执政为盗有贼行。

诚恳劝说不可做,背地乱骂不认情。虽说有人诽谤我,已作此歌望你听。

芮良夫此诗,后被孔子编为《诗经?大雅?桑柔》。

朝会之时,周厉王坐于天子之位,众臣三叩九拜毕,芮良夫出班,言道:“陛下,臣再尽忠言,大道之行,民为本也,天子恤民,亿人顺服,天子乃安。山林湖泽,乃民生之本,陛下受奸臣蒙蔽,民不得渔猎樵采,闾巷之中,已生饿孚,人心思反,险象环生,今臣再请陛下,撤关卡之兵,使民活命。”

周厉王闭目不言,芮良夫继续谏道:“陛下宠用荣夷、虢长父,听其言若奉圭臬。圭者,测日之影也,陛下欲知日影,须亲身自观,臬者,射箭之靶也,陛下欲知射况,须亲身自观,然荣夷、虢长父掩日光,遮箭靶,陛下则如盲者。天子治天下,应使亿民有生,各得其所。‘周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产我蒸民,莫匪尔积。’‘大雅’曰‘陈锡载周’,皆言施惠于人,方能昌兴大周。历代先王,皆勤勉施仁,分利于民,大周方国祚绵延,乃至于今。陛下,臣心乃为陛下王位永远,虽有逆耳之处,实乃忠心耿耿,为大周社稷着想,臣成诗一篇,名曰‘桑柔’,请陛下御览圣思,必有所获。”言毕,芮良夫将竹简递于周厉王。

周厉王睁开双目,皱眉而观。

周厉王观毕,大怒道:“尔诗之意,乃朕有罪于天下!百姓小民,尚有小酌小饮,朕贵为天子,不得一餐也!”

荣夷见周厉王只知发暴,忘记自己所言之计,双目转珠,对周厉王言道:“陛下,芮大人身为司徒,有管山林、湖泽之责。臣细思芮大人之言,实乃忠心耿耿,深为所感,请陛下速将把守山林、湖泽之兵,全权付于芮大人,使芮大人开放山林、湖泽,安民济世,民安则国安,臣前时仅思山林、湖泽于陛下之利,全然忘却万民生存,实有误也。”

周厉王听荣夷之言,想起商议之计,开口言道:“然、然,二人之言,皆有理也。朕即下旨,将山林、湖泽之权尽与司徒。”

朝会散去,召公于路对芮良夫言道:“今日朝会,实有蹊跷,昏君奸臣,本贪得无厌,却陡然转意,必有奸谋狡计,芮司徒千万小心。”芮良夫慨然言道:“下官一心为民,不贪一钱一物,其能奈吾何!万民待食,今既天子有言,勿论何意,先开放山泽,使民得生。”召公再三言道:“芮司徒千万留心以观,若有险处,速言于老夫。”芮良夫应道:“谢太师大人指教。”

芮良夫立至山林湖泽关卡,守卡兵将,果然听令而撤,芮良夫立即广晓百姓,任意渔猎樵采。

百姓闻知,纷纷言道:“今有芮青天为民请命,吾等得生矣——”立即扛枪带弓,背负鱼网,兴高采烈,进入山林、湖泽,芮良夫于关卡处连连拱手施礼,送百姓入内。

百姓渔猎樵采,皆有所获,扛羊携兔,提鱼负柴,喜笑颜开而出。

却说周厉王与荣夷依计传旨百官,将行祭祖大典,若有怠慢疏忽者,不敬不尊者,皆严惩不贷。百官闻旨,皆战战兢兢,遵礼而行,提前三日沐浴,清净身心。

西周时期,周王率百官年年举行祭祖大典,其程序仪式神圣至极,周厉王与荣夷借祭祖之际,陷害忠臣,芮良夫为民请命,其险重重。

祭祖之日,宗庙之中,仪仗林立,历代先王画像依次高悬,牌位依次而立。周厉王身着崭新龙袍,百官也皆新衣新袍,按职位依次站立。钟鼓琴瑟,齐奏祭祖之乐,圣音绕耳,令人空灵生敬,众臣皆入心入定。

司礼官一宣:“恭迎列祖列宗,列位先王,入位享祭——”众人皆屏气息声,神态虔诚之至,真信有列祖列宗、列位先王降临。

司礼官二宣:“焚香——”周厉王为首,众人皆持高香,揖手点火,插于祭鼎,烟云袅袅,腾旋升空,更添神圣氤氲。

司礼官三宣:“献三牲之供——”只见主管献三牲的祭官惊惶失措,空手而出,大叫道:“陛下!诸位大人!大事不好,三牲有缺,无物以供——”百官闻声,大惊失色!

周厉王高声怒道:“如此列祖列宗降临,待享祭品之时,若何三牲也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之物,全在三牲!三牲不供,列祖列宗,无物享用,必降大罪!三牲皆无,如何是好!”

荣夷大叫道:“芮良夫以圣上之物,为己沽名钓誉,任百姓群掠众抢,竟至祭祀无物!”虢长父也大叫道:“须严惩芮良夫之罪,以慰列位先王!”

听声知意,百官皆知周厉王、荣夷、虢长父串通一气,借祭祀之机治芮良夫之罪,然皆屏气息声,噤若寒蝉,不敢有言,鲁真公姬濞更浑身哆嗦不已。

周厉王、荣夷、虢长父昏君奸臣,互借声势,推波生浪。周厉王大叫道:“芮良夫误坏祭祀大典,该当何罪!”荣夷紧接着叫道:“芮良夫之行,不忠、不孝、不敬、不道、不义,大逆、大伪、大恶、大奸、大乱,十恶不赦,其罪极天!”虢长父也紧接着叫道:“芮良夫坏大周国运,断大周国脉,罪当大辟,立斩其首!”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周厉王、荣夷、虢长父恶言相连,必欲致芮良夫死地,百官目瞪口呆,鲁真公姬濞更鼻尖冒汗,鼻孔流涕,庆幸没有与芮良夫同谏。

周公思索一阵,想不出什么妙招,出班言道:“陛下明察,芮良夫乃忠正之臣,开放山泽,解民疾苦,无十恶之罪。”周厉王怒道:“尔自享周公之尊,休得为奸辩言!”周公闻言,闭口站于一旁。

召公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骂道:“好个姬胡小儿,荣虢二奸,此等借祭祀之机,激起事端之策,乃老夫为征楚国所创,今尔等照画葫芦,岂能吓住老夫!”召公思毕,稳稳出班,言道:“陛下,祭祖大典,三牲有缺,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不得有享,实乃罪大恶极,老臣也心中不安,应立追究造祸之人,严惩罪责!”

周厉王本见召公出班,以为必为芮良夫开脱,忽闻召公如此之言,不知如何应对,荣夷狡视,虢长父惘观,百官不解。

只听召公继续言道:“三牲者,牛羊猪也,乃百姓家家皆有之物,非仅山林湖泽有之,如此寻常之物,非缺非难,竟然缺之,首责当在祭官。老臣请立审祭官,追究其因,以正大周法度。”

周厉王闻言,面色发僵,含糊言道:“祭、祭官,芮良夫,皆有罪责。”

召公又言道:“陛下,芮良夫为司徒之官,统管山林湖泽土地户籍,若民不聊生,其为罪首。置办三牲,些许小事,易若反掌,全为祭官之职。然小小祭官,岂敢有责不履,玩忽职守,怠误如此国之大事,必有奸佞指使!老臣要顺藤摸瓜,彻查主谋,以求水落石出!”

周厉王闻言,神色慌张,急声叫道:“小小祭官,胆敢不供三牲!太师勿须动劳,朕即立斩其首,以代三牲,祭供列祖列宗!”

祭官闻言大叫道:“陛下!小臣冤枉——不供三牲,乃荣——”祭官尚未喊出“乃荣大人所使”,荣夷急速飞跃上前,一剑刺入祭官之口,祭官倒地身亡!

百官胆颤心惊,鲁真公姬濞双腿瘫软,坐于地上,鼻涕流得长长。

周厉王、荣夷、虢长父精心策划的陷害芮良夫之计,被召公识破。

祭祖大典事毕,荣夷心中咬牙切齿骂道:召公老儿!坏吾好计,本可乘姬胡孙子火头之上,推出芮良夫斩首,杀一儆百,百官那个还敢触逆吾言,可惜功亏一篑。骂毕,荣夷双目转珠,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速至宫中,对周厉王言道:“万岁爷爷,臣查得芮良夫借开放山泽之机,大肆索贿,贪财无数,罪大恶极,若不惩处,必无人畏大周法度,无人畏万岁爷爷天威!”周厉王言道:“须拿得真凭实据,免使召公再生阻拦。”荣夷狡笑道:“万岁爷爷放心,捉奸拿双,惩贪拿赃,臣定使人证物证俱全,使召公干瞪双目,无言以对。万岁爷爷好好歇息,臣速做肉饼献上。”周厉王哈哈大笑。

却说芮良夫得召公相助,捡得性命,至召公府言谢,召公言道:“当今天子之性,老夫知之甚也,荣夷、虢长父之奸,老夫知之甚也。芮司徒一意忠谏,遭其陷害,若非老夫以五十年之功力,戳穿奸计,芮司徒已身首分离。老夫再劝芮司徒,君权神授,君言即法,即使凭老夫之身、之智、之功,尚须察言观色,回旋纡折,以巧相对,芮司徒切不可目盲心迂。天子昏暴至极,荣夷奸诈非常,断不会就此罢休,老夫能救芮司徒一时,救不得芮司徒一生。世间之事,黑不得,白不得,即须灰者矣——”芮良夫只得点头称是,召公又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须时时小心谨慎,以避祸端。”

芮良夫出召公府,归司徒府而去,行到中途,忽御林军挥戈持剑,拦住去路,高声大喝:“拿捕贪官!芮良夫速下车就擒!”芮良夫叫道:“光天化日,无故无因,无凭无据,何谓吾贪!吾光明磊落,身正影清,未有一钱为私,任尔寻查。”只听虢长父哈哈大笑,走上前来,喊道:“芮司徒言语乖巧,自夸自身,然何见贼自言贼!本官已拿得行贿之人,速拿贪官!”言毕,虢长父挥手,众兵一涌而上,按住芮良夫,套上枷锁。

虢长父又大叫道:“带行贿之人——”只见士兵推出两个五花大绑之人,原来是买通的两个街头无赖。虢长父大叫道:“速招尔罪,对质罪首!”两个无赖跪地言道:“吾等乃芮司徒属下亲随,芮司徒仗着统管山林、湖泽之权,凡猎兽、捕鱼、伐薪、采药之人,皆须交赋交税,吾等已将所收千金,献于芮司徒。”芮良夫闻言怒道:“何处无赖!本官与尔等素不相识,尔等何时为吾属下,何能献吾千金!”两个无赖言道:“芮司徒休再扮作正人君子,千两金子,上有‘山’字印记,芮司徒亲手接过,置于库房第五柜内,尚嫌不足,要吾等再收千金。”

芮良夫气得大叫道:“苍天可鉴!吾为官刚正廉明,两袖清风,府衙之中,箱柜尽装文牍简册,何有千金!”虢长父叫道:“言语为虚,证据为实,速至尔衙,见金为证!”立率御林军押芮良夫而去。

至芮良夫司徒衙门,两个无赖带头,直入库房,指着第五个柜子叫道:“芮司徒即将千金放置于此,又令吾等不得乱言!”芮良夫气愤叫道:“纯属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虢长父挥手,令数名兵卒架住芮良夫,至第五个柜子前,按住其首,虢长父猛力打开,果见金光灿灿,上皆有大篆“山”字,虢长父叫道:“人证物证俱在,芮司徒休再巧言折辩!司徒府中,戒备森严,何人能入!尔唯有认罪求饶,免得大刑之苦!”

见芮良夫被陷害,芮良夫的亲随急奔至召公府,见召公急言道:“太师大人,奸臣行计,将千金放于司徒府库房,指使无赖,诬为司徒大人所贪之赃,现司徒大人已被下入狱中!”召公闻言大惊,速至王宫,求见天子,宦官言道:“圣上繁忙,无暇见臣。”召公呼道:“速告圣上,言老夫求见,不见则坐死宫门!”

宦官入内,言于周厉王,周厉王大恼道:“召公倚老卖老,又来逼朕,放入来见!朕决不再受之喝斥!”

召公入内,周厉王劈头叫道:“若有贪贿,该当何罪!”召公言道:“芮良夫禀性刚直,清正廉洁,绝无贪千金之事,必为奸臣陷害。”周厉王言道:“人证物证俱全,自有职官审定,太师无须责问。”召公叫道:“陛下,如此陷害之术,何以服天下?”周厉王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太师,朕言对否?”

周厉王发如此之言,召公实无法应对,思考良久,姬胡居天子之位,一心要治芮良夫之罪,实难为开脱。

召公思来想去,只得退而求其次,尽力减轻芮良夫之刑,保之性命,言道:“陛下,芮良夫之事实为冤案,然陛下以‘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之言,以对老臣,老臣无可奈何,只有问陛下,何以处置芮良夫?”

周厉王见镇住召公,又哈哈大笑道:“朕自有权任意处置。”召公向周厉王下跪施礼,言道:“陛下,老臣求饶芮良夫性命!日久见人心,陛下必有知芮良夫忠心之时。”周厉王只得言道:“太师有言,朕即与太师情面,罢去芮良夫司徒之职,流放彘地。然死罪免去,活罪难免,须受鞭笞之刑,以儆效尤。”

召公无奈出宫,仰天长叹道:“君权神授,君言即法,老夫实难为也——如此天长日久,大周江山社稷,危也——”

中国古代君主专制,君主至高无上,凌驾于天下人之上,凌驾于法律之上。周厉王陷害芮良夫,强加其罪,召公尽最大努力,也只是能保住芮良夫性命。

周厉王即发圣旨,广颁百官,大书芮良夫罪状,罢去司徒之职,令对芮良夫痛加鞭笞,流放于彘地,所缺司徒之职,由荣夷接任。荣夷一身兼大周宗伯、司徒两职,王族王宫事务,天下山林、湖泽、土地、户籍皆归其管。

芮良夫遍体鳞伤,血染衣袍,戴枷戴镣,刑卒戈剑棍棒前后相逼,出镐京北门,艰难行走千里,至达彘地,即今山西省霍州市,先服苦役,后牧猪为生。

荣夷趾高气扬,百官人人自危,再也不敢进谏忠言,鲁真公姬濞于太史府中连呼长气,抚摸着脑袋,言道:“吾若应芮良夫之约,进谏忠言,不知此首能否保住——”又复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也,更则事不关己,皆高高挂起也——切不可作芮良夫第二也——”

却说周厉王、荣夷、虢长父自鞭笞流放芮良夫后,欣喜至极,荣夷言道:“万岁爷爷,惩处芮良夫,杀一儆百,杀鸡——”忽荣夷想到“鸡”与“姬”同音,急改口道:“杀猴儆虎,连召公姬虎也闭门不出,万岁爷爷可尽心大食肉饼,寻欢作乐也。”周厉王哈哈大笑,又双目眨眨,言道:“何法有乐?”忽大叫道:“射!射箭!”荣夷急阿谀奉迎道:“万岁爷爷圣明!臣即备置天子礼射之弓箭、虎候、鼓乐,另再备置九鼎八簋,烹珍禽异兽,献香果蜜糖,更作肉饼以待万岁爷爷御餐!”周厉王拍手叫好:“荣爱卿忠冠天下,一心为朕!”

射箭,是西周天子、百官和诸侯必备技艺,战时杀敌护身,平时为礼仪之一,称“礼射”,弓箭、靶标、射法皆有严格规定,以明君臣之仪,长幼之序。天子所射的靶标为虎皮所制,称“虎候”,诸侯所射的靶标为熊皮所制,称“熊候”,卿大夫以下所射的靶标为豹皮所制,称“豹候”,等级森严,不准混乱。

只见天子专用的“虎候”高悬,周围侍从或捧弓捧箭,或举旗助威,更有宫廷乐师或立钟鼓之前,或持琴瑟、笙箫以待,九鼎之中,烹着百兽百禽之肉,旁边酒爵摆放,八簋之中,满置着各样香果、蜜糖,更有一簋,高高码放着荣夷下足瘾药的肉饼,奇香扑鼻。

周厉王腆腹晃身出场,荣夷一挥手,钟鼓齐鸣,琴瑟共弹,箫竽同奏,周厉王站于射位,荣夷一挥手,乐声嘎然齐止,一片静极,侍卫跪地献上镶嵌着黄金、白银、翡翠、玛瑙、珍珠、水晶、玳瑁的七宝弓,又献上箭矢,周厉王挽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虎候”的屁股,周厉王心生不快,满面阴云,荣夷叫道:“万岁爷爷首中虎尾,乃大吉大利之兆,尾者威也,万岁爷爷天威初展,节节升高,必更有大成。”

荣夷奸言巧语,周厉王哈哈大笑,又一箭射去,正中虎首,荣夷击掌大叫道:“万岁爷爷又中虎首,乃猛虎于万岁爷爷之前,首尾不得相顾,寓天下无敌之意。”

周厉王更哈哈大笑,第三次挽弓搭箭射去,方中虎心,荣夷吟唱道:“昊天有命,维赐吾王,政通人和,万寿无疆——”周厉王闻而手舞足蹈。荣夷又一挥手,乐声大起,荣夷踏着节拍,从九鼎八簋中为周厉王一一挑出百兽百禽之肉,各样香果蜜糖,周厉王皆稍作品尝,即觉聊无味道,荣夷最后献上肉饼,周厉王闻香即起,食欲大开,张口猛吞,荣夷又献上美酒佳酿,周厉王边吃边喝,摇头晃脑,乐不不支。

周厉王食饱肉饼,饮足美酒,伸腰舒背,荣夷连忙为之捶背连连,周厉王边打哈欠边叫道:“何法更乐?”忽又叫道:“男女**!朕数年欲观男奴女奴**,皆不能遂,前者正欲使宦官宫女交gou,恰芮良夫至,坏朕乐事!”荣夷言道:“万岁爷爷,宦官实男gen已断,难行人道,臣即传唤御林军数名,身强体壮,与宫女交gou,万岁爷爷可大饱眼福!”周厉王叫道:“荣爱卿足智多谋,速速行之!”

数名御林军闻传急至,荣夷言道:“万岁爷爷有旨,尔等速与宫女演交gou之事!”御林军闻言惊恐叫道:“万岁爷爷之前,光天化日之下,宫女为万岁爷爷之私,小的何敢行此等事!”宫女更羞惧至极,欲逃而不敢挪步,目视着御林军,瑟瑟发抖。虢长父拔剑上前,指着御林军叫道:“尔等不听圣旨,立斩尔首!”御林军只得哀叫道:“今日吾等,遵圣旨而行,其后必死!不遵圣旨,当前即死!横竖前后皆为一死,即欢乐而死罢也——”

数名御林军无可奈何,张牙舞爪扑向宫女,周厉王伸颈瞪目而视。

忽雷霆般声音当空炸响:“大胆奸贼!如此荒淫惑君——”

正是:边关大帅回京城,正气凛凛叱奸佞。

欲知何人到来,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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