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咸湖水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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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当柴米自信已能将“你瞅啥”仨字儿说得无比欠揍时,她发觉自己掉队了。

此前,她一直紧紧跟在大白的身后,将它庞大的身躯当作队伍标志,入神地一边想心事一边练习新学的技能“你瞅啥”。当她忽然醒悟过来,发觉大白已经停下脚步,原地不动,站了许久时,便奇怪地问了一句:“大狗子,你怎么不走了?”

她的这句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她正呆呆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土包后面,土包的表面,覆盖着浅浅一层白色的低矮茅草,看起来就像大白那毛茸茸的臀部。而卫俊杰率领着他的五人一兽大部队,早已经绕过这个土堆,不知道走往何处去了。

“完了,老孙,我们迷路了。”

柴米带着哭腔说。

孙派德也没有任何回应。书包内,他和胖虫子酷斯拉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发出平稳而均匀的鼾声。

绕过土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粉紫色的花海,呈狭长形,前方看不到边际,似乎一直开到了地平线的尽头。这片花海由薰衣草、夕雾、木槿、鼠尾草、紫罗兰、洋苏草、迷迭香、飞燕草、香根鸢尾、路易十四玫瑰、克莱茵蓝彼岸花等等各种偏紫色调的花丛组成。虽然花儿品种繁多,高矮各异,花朵大小不一,但稀奇的是,它们都无视季节与气温等外部环境因素,在峡谷中的这片区域里盛放得争芳斗艳,美不胜收,似乎比任何花卉培育基地的花圃植物都更有生命力,足以令每个观赏者目醉神迷,恍如置身于一片紫色的世外桃源。

花海的左侧是湖水畔的白色沙滩,右边是断崖。柴米爬上大土包,极目远眺,却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大白身高六米有余,这些花花草草最高的一株也不到两米,根本不可能遮住它的身影。柴米默算一下自己的掉队时间不超过五分钟,难道就在这五分钟之内,他们全都跳进湖水里游走了?还是全部攀爬上了山崖的顶端?

柴米蹲在土堆顶上盘算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正准备硬着头皮往下走。

右脚刚刚抬起来,她脚下突然蹿出一只小动物,像是从土包中部的洞里跑出来的,半途灵巧地一折身,停在她对面。此兽身形如家猫般大小,通体灰黑,嘴长脸尖,眼周漆黑,四爪有蹼,尾巴像恐龙似的由粗渐细拖得老长,浑身没有长一根毛,而是覆满了闪闪发光的鱼类圆鳞,背部还长着好似鱼鳍一般的锯齿状薄片。它似乎受到了惊吓,后爪蹲地,人立而起,两只小耳朵紧紧地贴着头皮,乌溜溜的黑眼珠盯住柴米,一眨不眨,充满警惕。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柴米见对方眼神狡诈不怀好意,鼓起勇气,大喝了一声:“你瞅啥?”

小兽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尖厉的清嘶,仿佛在回答:“瞅你咋地!”

柴米见自己学来的绝招没有奏效,对方并未被这饱含战斗智慧的三个字给吓趴下,正在困惑地挠头皮,小兽已经随着那一声厉叫龇开了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摆开吃人的架势,后腿猛地一屈,用力弹跳起一米多高,看架势要扑过来肉搏。

柴米暗暗钦佩它的胆魄,以它一尺来长的体型,竟敢率先向自己发难,真是勇气可嘉。

老实说,她压根儿没有把这个小怪物的袭击放在心上——本来嘛,瞧它个头那么小只,自己虽然不是成年人类,但也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在体型十分悬殊的情况下,单挑时,可以直接以体重来判断出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必作灵活度和意志力等多余的分析——即使代表国家队出战的斗鸡,也不可能跟老虎打上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柴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任性地碾压对手!

——然而,在以上的战略预估中,她独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对方并不是动物,而是一只怪物。

小怪物身在空中,四脚的肉蹼“刷”地张开,好似四把小伞,托起了细长的身体,御风滑翔。它嘴巴张得老大,细密的上下牙齿之间,有肉眼可见的蓝色电流呈蛇行状嗞嗞交汇,很快凝聚成网球大小的灿亮电团。随着小怪物发出一记清亮的吐痰声“啊——呸!”,电光一闪,一道Z形的幽蓝闪电笔直地朝柴米头部奔袭而来。

卧槽,十万伏特!这位是皮卡丘转世吗!

柴米急忙抱着头趴下,就地往左一滚,顺着地势直接滚到了土堆之下,仓皇躲开这一记电击。闪电球打在山包顶上,发出类似煤气罐爆炸的“啪”一声震响,方圆一米以内白茅草尽被烧成黑炭粉,大片地面焦裂,还冒着一股股的袅袅白烟。柴米滚了一身草叶土,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感觉自己满头长发都被充满电流的空气摩擦得炸开了,发型直逼超级塞亚人。

小怪物足上肉蹼一收,轻盈地四爪落地,伏低身子,冲下土堆。

“等、等一下,这不公平……”柴米试图使用缓兵之计,然而那头小怪物根本不吃这一套,大嘴一张,“啊——呸”,又是一记电光球打在她脚前的地上,噼啪炸开。趁着柴米连连后退,重心不稳,小怪物将头一低,身挟风雷之势猛蹿过来,好似纵体入怀,却暗蕴着巨大的劲力,一记铁头功绝招“顶你个肺”就把她撞进了旁边的湖水里。

一连串攻击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这小怪物也是个打架斗殴的行家里手。

扑通一声,旱鸭子柴米仰天落水。

她书包里还有一块砖头,约摸八斤多重。据说,只有报着必死决心之人,才会在跳河自杀之前往身上绑几块石头,如此方可沉得更快。沉甸甸的背包牵引着她的上半身,以近乎倒立之姿,笔直地往水底疾坠,四肢无力而迷糊地在水中不住划拉着,大脑一片空白,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自己的雷锋帽孤零零地飘在水面上,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向上散开,随水波左右浮晃。

像所有溺水之人一样,她不可避免地喝了几口水,入口咸腥,才知这是一个咸水湖。

生理上,窒息呛水的感觉令她十分难受,可内心却突然在此刻沉静下来,记忆中的一幕幕温情与残酷如电影场景般在紧闭着的眼前飞快掠过——难道这种感觉,便是传说中回光返照?难道此处,便是她今世的葬身之地?

一片漆黑中,那只小怪物摆动着长尾巴悄悄游近,身姿十分熟练、矫健,仿佛它生来就是一只小鱼儿。

听到熟悉的“啊呸”吐电声,柴米睁开双眼,只见面前蓝光一闪,大团电球劈开水中的无边幽暗,像蓝色光源一般迅速地在湖水中蔓延开来。

咸水是良性导体,何况这股电流强度极大,即使她会游泳也根本来不及逃至安全区域。

“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柴米耳边响起一声沉喝,尔后,她背部展开两片巨大的半透明黑翼,相向合拢,将她下坠的身躯牢牢包裹住,就像被猛抽了一鞭子的陀螺般旋转起来,从湖水的深处冲天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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