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卫千易并没有操控枪支对着她们开轰，反将遥控器放到了一边。也许是心疼自己办公室，也许是知道热兵器对钱小蝶无效吧。
他盯着墙边的板砖精孙派德，脸上有失望与意外交织的吃惊表情。
醉醺醺的老孙根本没发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外人，也没察觉到周遭环境中浓重的危险气息，它转过身，脸上挂着猥琐的醉笑，腆着鼓鼓的肚皮一摇三晃地往回走。
片刻，卫千易才转过脸来，望向钱小蝶。
“赵家大小姐，原来是半妖族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呢？”他缓缓发声，唇角挂着一个讥诮而玩味的笑容，紧盯钱小蝶背后张大至极致的那一对漂亮的花翅膀。
“卫伯伯，其实我不姓赵。”钱小蝶自鳞翅间隙露出半张脸，淡淡瞥着卫千易，不动声色。
卫千易点点头，沉吟道：“这我早就猜到了，赵家久驻北方，嫡系一脉全都长得膘肥体壮五三大粗的——不过，既然你能答得出北域家族首领之间的暗号，冒充赵家大小姐，就一定也对赵家的情况了若指掌。你，应该是他们的附属族，而且在家族中地位甚高，是吗？”
“不错。”钱小蝶爽快承认，“我们是第一个附庸于赵家的半妖家族，按照《百家姓》首句‘赵钱孙李’的顺序，赵家给我们赐姓为‘钱’。”
“在他们的附属族中，并没有蝴蝶人这一系——那么，你是基因突变的飞蛾人吧？”卫千易成竹在胸。
“基因……突变？”钱小蝶愕然。
“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你吗？”卫千易也略感惊讶，对于第三族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钱小蝶自己居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指了指她色彩绚烂的一双翅膀，好心提醒道：“正统飞蛾人，哪有像你这般的五彩鳞翅？”
他言虽不假，但钱小蝶仍觉十分困惑，一脸半信半疑的神色。
柴米在一旁憋不住了，插嘴问：“什么是基因突变？”
卫千易犹豫了一下，起先考虑的是由自己来讲出真相是否合适，毕竟飞蛾人一脉是疾影赵家的附属族，如果赵家有意隐瞒此事，一定是别有用心，他并不想因为嘴贱而得罪北域最大家族。但毕竟自己刚才已经脱口告诉了她们，倘若不解释个清楚明白，小姑娘心中存疑，日后必然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此斟酌了片刻，他才端正神色，缓缓说道：“如今世上现存的三大族中，人类的繁殖率最高，妖类次之，半妖族的繁殖率最为低下，而且雄性多，雌性少，有生育能力的雌性更为罕见，不少家族都因为没有后代而逐步消亡了。曾有人推算过，按照这个灭绝速度，最多再过七百年，我们星球上的第三族就将不复存在。曾经那段，第三族在二族夹击之下顽强生存并成功崛起直至三族鼎立的辉煌历史，在未来，可能只会留下一曲弱不可闻的挽歌……”
“然而，近百年间，一直监控半妖族的人类有了奇怪的发现，半妖族的新生儿中，竟有极少数发生了基因突变！”
“他们最先表现出来的征兆，也是最直观的，就是外形的改变。可能是在胚胎发育过程中基因发生了改变吧，使得他们出生后，不再延续种族既有的外形。由于这一批半妖族的孩子刚刚成年，还没有显示出其他方面的变化，基因突变的缘由和后果也仍在观察当中，得不出结论。所以眼下，谁也说不准，这到底是吉兆还是噩兆……”
卫千易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虽然他站起来和坐着的高度都差不多，但是这个动作明显看出他的情绪波动：“不过，我大胆猜测，这是一种——进化！”
“这就是灵体的自发进化！自古以来，每当人类濒临生存危机，便会自发进化，以改变自身的基因来适应愈发恶劣的环境，这才是灵体的优越之处！虽然妖族修行个几百年，也能变化出灵体的外观，却永远不可能触摸到进化之门！只有第三族，因为拥有一半的人类血统，才可能在面临种族灭绝之际，触发进化！”卫千易迈开两条小短腿，激动地在桌边来回踱步。他望向钱小蝶时，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妙的神采，包含有七分爱惜两分赞许以及一分担忧：“或许，你就是第三族未来生存下去的希望！对此，你应该享有知情权！但一定记得，要保护好自己的秘密。外界对于‘基因突变’的猜测很多，许多人类家族对于半妖并不完全信任，诚实，有时会带来麻烦。”
柴米被这矮老头一番玄乎的解说绕得有点晕，听得似懂非懂，张口结舌。
而对钱小蝶来说，这番话，不啻于一场认知的颠覆。自打她出世以来，就没有听过“基因突变”这种说法，父亲及家族成员每每议及自己异于常人的翅膀，也只说是天生如此美丽，感恩上苍对飞蛾人种族的祝福云云，根本没提到过“基因突变”这四个字。
“原来，父亲让我在外自称是蝴蝶人，就是害怕被别人发现我基因突变了吗？”
钱小蝶心中暗暗想着，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的成年礼是什么时候？”卫千易又问。
钱小蝶思绪混乱，模糊之中听到提问，下意识答得有点紧张：“快快快要到了，冬冬季的最后一个月。”
“在人类裁决者之中，流传着一个谣言——”卫千易欲言又止，带着踌躇，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成年礼将近，你更要提防人类。”
“为什么要提防人类？”柴米不服气地挺起小胸脯，“我们人类才是妖畜无害的和平主义者！”
她这么一咋呼，卫千易的注意力重新又回到她身上，看着她脸上那一对可以取名叫龙傲天兄弟的三俗大鼻孔，再看看她脚边正在虎虎生风打着醉拳的孙派德，以及书包里探头探脑的粉红色小肉虫子，连这位见多识厂的堂堂卫家家主，也不由得感到十分惊异和好笑：“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一位兽师？请问你的灵兽是——”
他斜瞟着在地上蹦来跳去口中还大喊着“快使用大板儿砖哼哼哈嘿”的板砖，谑笑着问：“该不会是这玩意吧？它不过是个地灵精魄，虽然罕见，可是比起灵兽的战斗力来可就差远了啊。”
孙派德根本没感觉到来自45度角以上的嘲讽，还全身心陶醉在打拳之中。
柴米感觉脸上挂不住，刷一下拎出了酷斯拉：“那个只是我的奴隶，这才是我的灵兽，酷斯拉！小酷，快吃掉他的办公室！”
酷斯拉接收到指令，四爪一蜷从她掌中腾跃而起，肥乎乎的身子扭出一个甜甜圈状的前空翻，跳落在卫千易的办公桌上。它左右扫了几眼，发现身旁那个闪着亮光的遥控器看起来似乎很美味，立刻张开大嘴，啊呜一口就把它吞掉了。
卫千易受惊般连退几步，目光一倏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