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奇将马匹的绳子交给了空谷中的小童,她左臂和右脚都受了伤,手臂被黑袍子遮掩着还看不出端倪,但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多少有些可笑。
不谷美溪在炉火旺盛的屋子里透过窗棂看着苍奇。
她还真是顽强,美溪想。
推开门引着苍奇的小童是木荣,美溪见到她才想起来,安流过了七八日都没回来,心中不免焦急和担忧起来。
桌子上摆着新年食用的精致食物,求愿的人送来的南北方的特色全摆在一张桌子上。
“我猜想在外征战的人或许没有闲暇好好过年吧!”美溪说。
“我想连帝王都不如你过得滋润清闲。”苍奇的语气冷冷地。不过她转念一想,不过是斗嘴,她手中已经抓紧了不谷美溪的要害了,任凭美溪怎样,也只能赢在口头上。
美溪坐在窗边,双手托起两腮。
“听说你去了江北?”
苍奇冷哼了一声。
不谷美溪于是继续说,“前阵子听做左羽败了,武帝加强了兵力,正在催促反攻呢,你怎么有闲心去江北呢?”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苍奇怎么去的,去见的谁,美溪都一清二楚。她只是在提醒苍奇,自己仍然对她了若指掌。
“你困顿在一个道观里,得到的消息总是有些迟钝,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供给你衣食的香客会减少的,要是哪一天,他们知道了‘仙女娘娘’的真面目,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供养你了吧!”苍奇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下来,最后一句话是贴在美溪耳边上说得。
不谷美溪的面颊光洁红润,散发出淡淡的甜香,苍奇说完便立刻从她耳边弹开了,这样的味道让她十分的厌烦。
苍奇刚刚说得话确实让不谷美溪怔住了。
她在说什么?
困顿!真面目!
美溪有些局促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毯。苍奇在刚刚踩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块红色的泥土。
刺目的颜色。
美溪的消息确实是滞后的。
她还不清楚苍奇从月银川手下逃走之后去了哪里?
但是很明显,美溪现在知道了。
苍奇注视着不谷美溪脸上微妙的变化,她由心底发出的笑容盛开在脸上。
“要不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弑神……”
“够了!”
美溪站以来之后才发现她一掌竟将窗边的案几给拍碎了,白玉石精雕细刻的小圆案几,在美溪掌下变得粉碎。
“我记得左羽曾经说过,你是个天赋异禀的人!”苍奇说。
碎裂的案几嘲讽地像是在急于证明这一点。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谷美溪问,红色的泥土证明苍奇在来这里之前又去了弑神潭。
“如果你足够坦诚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开诚布公的聊一聊。”苍奇说,“我倒是觉得你从来没有真正帮助过我,可是我这次来,确实想要帮你的,不过,你要做出一点向人求助的态度来。”
“哈哈哈!”美溪渐渐恢复了镇定,浅浅地笑了两声,“你想要帮助我?可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帮我自己!”
“你不是让一个小姑娘去武阳找一个道士吗?”苍奇说。
“安流?”
“那小女孩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你把她怎么了?”美溪很担心安流遇到了不测。
“她是害怕你,才迟迟不肯回到空谷的,原来你也对这些孩子们不是很好啊!她竟然这么怕你!”苍奇说。
这句话让美溪感到很受伤。安流为什么会怕她?
“她做了什么事?”
“她对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道士拿到信之后,看都没有看,就直接烧掉了。不过一个小孩子的话,你会信吗?”
“哼!就为这种事!”
美溪感到有些心寒,为了这件事,她竟然担心不谷美溪会责怪她。于是安流竟然将不谷美溪完全出卖了。
苍奇可以从安流那里知道一些事,但是有些事,只能从别的地方知道。
“你一定是在想我都是从哪些地方获知这整件事情的!”苍奇在美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她特地强调了“整件事情”,只是对事件的细节只字未提。
“你倒是说说这整件事情啊?”
“你要让我说的话,那就不会只在谷中说了。”
“哼!你用这种小伎俩就想威胁我吗?”
“我与你不同,不会使用雕虫小技,任凭你多么厉害,我都有办法让你痛不欲生,即使我死在这里!想杀我的话,你尽管试试。”苍奇说完后,美溪眼中的杀意转瞬即逝。
“想杀你的妖灵和人多了去了,我何必要与你计较,白白费力气!说了要坦诚,你又有多少诚意呢?”
“我可以告诉你三件事情!”苍奇严肃的说。
“第一件?”
“第一件是关于上古封印!”苍奇欲言又止,她用黑袍里的右手摸了摸微微有些鼓起的肚子,“我说出这件事情,就等是背叛了左羽。”
美溪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饶有兴趣。
“我上次告诉过你,左羽要打开封印。”苍奇看到不谷美溪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紫安王与舞天姬都想揭开封印。”
“还有左羽!”美溪说,“可是在完成武帝的任务和背叛帝王之间,他想要怎样权衡呢?”
“他还没有选,但我相信,有一天左羽一定会选择去背叛帝王。”
“哦?”美溪看起来真的很惊讶。
“可是我必须帮助他不这样选择。”
“你想要劝阻他,还是?”美溪倒了一盅酒举到嘴边,“谋划一场阴谋阻止他呢?”
“我想趁他背叛帝王的时候,让他看起来像是假意背叛,而实际是为帝王效忠,诛灭那些乱臣贼子!”
“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是帝位!”
“你竟然觊觎起了武帝的继承人?你想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昱平王是左羽的姐夫!”
“你想让昱平王……”美溪竟想不到苍奇有如此大的野心,“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听起来比第一件难,但是实际上却更简单些,只要让太子与各位王爷的争斗再剧烈一些,最好能够玉石俱焚。这时候昱平王只要享受左羽的两件军功,就有很大的胜算了!”
“两件军功?杀妖灵,护封印嘛!”
她未免太小看帝王了!美溪心想。
看到苍奇认真地点了点头,美溪继续问:“那么第三件事情是?”
“打开封印!”
“哈哈哈哈!”美溪大笑起来,苍奇的话荒谬而可笑,“如果不是亲自听到你说出口,我根本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野心如此大的人。你既想要人间的荣华富贵,又要把天神的恩惠抓在手中!”
不谷美溪立刻明白了苍奇的意思,苍奇要让左羽成为新帝王的功臣,让她腹中的孩子沾染荣光,同时她要打开昆仑山的封印,释放九天的神明,那么她就将接受天帝与西王母的神恩。
“你跑来威胁我,偏偏又告诉我这些事情,你到底想怎么样?”美溪问。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美溪!”
自己的名字从苍奇口中说出来,让不谷美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们难道不是简单的互相利用一下吗?”美溪反问道。
“你这样说也对!简单点说,我需要你来帮我!”
“哈哈哈!”这一刻,美溪尤其能够体会到命运的嘲弄,“我不谷氏是专为守护神明荣光的,这荣光就是要守护人间太平,维护上古封印的稳固!”
“可是你自己就差点将它揭开!”
“那是意外!”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知道的吗?”
“哪里?”
“是舞天姬告诉我的!”
“你胡说!”
“只要你帮助我,等你走出空谷的那一天,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苍奇说完这句话,不谷美溪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她松弛的坐在靠椅上,左腿搭在右腿上。
“可惜,我不谷美溪没办法离开空谷,你要做的事情,美溪爱莫能助!”
“你如果不想做的话,我可以找些牵挂你的人去做,也可以让你那些手脚和眼睛去做。”苍奇仍然不甘示弱,“不过,自由这种东西,应该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吧!你不是一直在找那个给你设下结界的人吗?如果为了逃避我而搭上你永世的自由,这样根本不值得!”
屋外站着的小童听见里面的争吵声,对话中的内容让她听起来还很懵懂。小童们大概了解美溪的困境,只是他们还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不谷美溪离开了空谷,他们几个人要去哪里呢?
苍奇没有说服不谷美溪,她急于回到左羽身边,所以没有得到结果的时候便离开了。但是苍奇说她会想办法让美溪答应的。
又过了一天安流终于回到了空谷。美溪没有责备她。
安流如实地重复了道士水色的话,又将遇到苍奇的经过告诉了美溪。
月银川原本约苍奇去大泽,就是个陷阱,他的本意就是要诛杀苍奇,可是却失手了。苍奇负伤回到了迷雾鬼林附近,偶遇了舞天姬,于是偷偷跟着她进入了红森林。苍奇听到了舞天姬对美溪诛杀五神兽之事的推测。本来她想借此就去要挟不谷美溪,可是她在路上又遇到了安流。
“娘娘要去找一个道士,把她的结界打开!”安流不小心说漏了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