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楠与楚昊天对视的视线被遮挡，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她的嗅觉。
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就在司楠耳边响起，那细小的摩擦声，在司楠的灵魂里震荡。
楚昊天倒在司楠的身后，穿着病号服的桑定年倒在司楠的眼前。
地球似乎停止了运转，时间瞬间静止在这一刻，那浓浓的鲜血伴随着楚昊天急促的呼吸，响彻在司楠的耳畔……
司楠捂住自己的唇，眼泪好像没有感情一样一滴一滴连成片。
这是梦吗？
可是手上的痛感为什么这么真实，司楠抬起头，与郑虹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郑虹冷笑，举起手枪，枪口缓缓的瞄准司楠。然后，又移动到司楠凸出的肚子上。
司楠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后退着自己身子，一步一步，手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司楠猛的转过身，用自己的后背抵挡郑虹想要射出的子弹，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刺啦一声，是子弹穿透肉皮的声音，一道血注至郑虹的脑袋里穿出，射到地上司震山的照片上，染红了他的笑脸。
听到了枪声，受伤的却不是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司楠不敢相信的转过身。
勾住枪的手指失去了力道，银白色的手枪顺着郑虹的手指滑落到地上，发出一身巨响，接着便是郑虹仰躺着摔在水泥地上的身体。
为了保护司楠，闯进来的警察开枪，正中郑虹的眉心。
郑虹的脸上带着微笑，最后一抹阳光正在从她的瞳孔里滑落，慢慢的消失……
好看的眉宇之间，出现一抹血红色的印记，很圆。
郑虹皱着眉头，轻轻歪过头，司震山的笑脸映在她慢慢失去焦距的瞳孔里。
她的笑越来越浓……她的脑中不断回想着司楠曾经说过的话……
“娶你是毁了你，不娶你，也是毁了你……”
鲜血从口中流淌，郑虹仰躺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的抽搐着，她试图想要抬起自己的手抓住地上司震山的照片，可是在手臂稍稍抬离地面不到一寸的时候，身子一僵，脖子一歪，手重重的跌回地面。
她的眼还在注视着微笑着的司震山。
司楠听到了正在自己身后不断挣扎怒吼的楚在民，他已经被警察制服。
他一个劲的喊着楚昊天的名字，“楚昊天你该死！楚昊天......”
直到被警察带上门口的警车，楚在民的声音才算是彻底消失。
司楠的脚步移动到楚昊天的身边，她扶住自己的腰跪在地上，手颤抖着伸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楚昊天的手臂。
她触碰到了他的手，拿起，轻轻摇晃，好像楚昊天是在熟睡，她像是怕惊醒他一样。
“楚昊天……你醒醒……”
司楠轻轻说。
鲜血从楚昊天的身体下面流出，刺鼻的腥味，红色的液体将司楠的鼻子和眼睛塞的满满的。
楚昊天白色的衬衫被染成了红色，司楠跪在地上只能看到血，满身满地的鲜血，她找不到他的伤口在哪里。
“楚……楚昊天……”
司楠的手僵硬，楚昊天的手从她的手里滑落，直直的摔到地上。
司楠惊恐从地上捞起楚昊天的手，死死的护在怀里，“你跟我回家啊……你不是说你会跟我一起回家的吗？楚昊天，你起来啊……”
本就血肉模糊的手执著的摇晃着楚昊天的胳膊，“楚昊天！是你要我相信你的，你说相信你就会回家的！”
司楠顾不得手腕的痛，顾不得满手的鲜血，不停的拍打着楚昊天泛凉的脸。
“我......”楚昊天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后来传来的声音给淹没了。
“司……司楠……”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热切的期盼。
司楠的身体骤然一僵，抽泣着起身转过头，她看到了桑定年，看到了桑定年伸过来的手……
本能的，她将自己的身体朝后退了退，拒绝了桑定年伸向自己的手。
就是在这个屋子里，桑定年强迫了南馨雅，拉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个小小的光盘差点将司楠整个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南馨雅的尖叫声，南馨雅无助的眼神，都是司楠一生无法忽略的噩梦。一瞬间，这个噩梦的创造者变成了自己的父亲，而且，他刚刚还为自己挡下来一枚子弹。可是，她却依旧无法改变他在她心目中的定位。
桑定年看到了司楠眼中的拒绝和害怕，他皱着眉头，苦笑着，收回自己的手。趴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吐。
虽然司楠拒绝，可是能在临终前替自己的女儿做点事，也算是还了他对南馨雅的亏欠，就算还不清，至少能让他不那么愧疚。
就是这间屋子里，他毁了南馨雅，也毁了他自己。
还是在这间屋子里，他救了自己的女儿。
司楠看到了桑定年的认真和失落，血顺着他的嘴的往外涌，他的身体开始轻微的抽搐。
司楠的泪还在忍不住的流淌，楚昊天的话闯入她的脑海。
他说过，楚祥生临死前向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想要释放自己压抑在心底的爱。
可是楚昊天没有转身，他没有接受，他遗憾，可是都来不及了。
桑定年冲到司楠面前的景象倒映在脑海里，子弹穿透了桑定年的胸膛，司楠看到了他对着她微笑。
手慢慢地伸出，伸进桑定年垂落到地上的手里，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神也不曾温暖过。
可是她感谢他在二十年前给了她一次生命，又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再次给了她一次生命。
手突然被塞满，桑定年的眸光瞬间发亮，眼角落下了泪水。
桑定年紧紧的握住司楠的手，努力的硬挤出一个微笑，嗓子里不断的往外涌动着某种红色气泡，呛得桑定年根本无法正常说话。
勉强开口道：“死，死在这，这里……是，幸福……也……是，报……应……”
握住司楠的手缓缓松开，桑定年闭上眼睛。
手上被包围的温暖消失，司楠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桑定年的脸，泪水泛滥。
“桑定年......”她对着那具没有反应的身体喊道，只是，没有了回应。
司楠收回桑定年身边的手，想要移动回楚昊天身边，身体却猛然一软，一头扎进黑暗里。
黑暗中，司楠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沈晨菲疯狂的叫喊声……
黑暗中，似乎有楚昊天的微笑，有桑定年的微笑，有郑虹的微笑……
他们对着她微笑，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愤怒，没有鲜血，没有枪声……
司楠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医院里面醒过来了，看着一旁握着她的手的人变成了沈晨菲，脑海中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渐渐拼凑起来，她先是伸手去确定自己腹部的胎儿。
“楚昊天他......”
司楠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她内心里面的着急无法通过声音来传达，应该是因为昨天嘶喊的时候给伤着了。
司楠摇晃了一下沈晨菲的胳膊，她惊醒过来，看到司楠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地抱起她。
“司楠，你醒了，幸亏你没有事情。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楚涵他也不会原谅我的。都怪我，我太相信关宇杰了。”
沈晨菲哭的她心烦，司楠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推开她，问道，“楚昊天怎么样了？”
沈晨菲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醒。”
司楠听了，眼神看向远方，“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的熟悉，他是打算和楚涵一样一直睡下去吗？”
司楠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沈晨菲给按了下去，“你动了胎气，现在不能动。”
“不行，晨菲，我必须去看他一眼，就像你当初想要看到楚涵那样，你才会安心。你经历过，不用我说，你也懂得！”司楠抓住沈晨菲的胳膊，乞求的眼神看向她。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那个轮椅过来，推你去，你躺在这里一动都别动。等楚昊天醒来，我要交一个完好的你给他。”
沈晨菲拍了拍司楠的肩膀，司楠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孰轻孰重，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当被沈晨菲推着里楚昊天的病房越来越近的时候，司楠开始紧张，她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可是，当她看到熟睡的楚昊天的时候，她却明白了沈晨菲的那种信仰。
她们都相信，此刻躺在那里的男人，只是因为太累了，想要趁机休息会。
没事，等他们睡累了，自然就会起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