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逃亡的身影远去，小庙前恢复寂静，草丛一阵抖动，两只狐狸一前一后从里面钻了出来，为首的狐狸面容苍老，背有些驼，它的目光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仓皇背影，开口感叹道：
“六子，不过才和那半妖相处短短几日，想不道你再也不是当年瘦弱受欺负的小家伙了，竟然轻松吓走了两个人类大汉，这份本事哪怕是在族里全胜的时候，也极为不俗啊！”
摩擦呼啸的声音轻微响起，老狐狸视线被吸引过去，只见灰毛小狐狸毫不费力地抓起深陷地面的回力标，单手握着把手四处比划着，似乎是熟悉着抛掷的手感。
不比自己身体小多少的V字锋刃在身前凭空舞动，偶尔还会有两道刺目的寒光一闪而过，老狐狸心惊胆战地后退两步，指着小狐狸习惯性地大声斥责道：“快放下！”
姑姥爷往日累积的威压犹在，小狐狸下意识地在抛飞的过程中松开了手。回力标在夜色中好似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划过树梢，在远处空中飘过一圈，陡然转弯又飞了回来，在老狐狸身前一闪而过，“当”地砍在一块石头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身后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声响，一截手腕粗的树枝掉落在地上，摔落大片翠绿的叶子。老狐狸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抬起爪子十分僵硬地摸了摸胸口，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立正站好的小狐狸，声调温和地讪笑着开口道：
“六子，姑姥爷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凶器毕竟是那些猎人的东西，上面沾染了不少同族的鲜血，天天带在身边多不吉利，你说是不是？”
灰毛小狐狸耳朵耷耸下来，无奈地摊手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东西，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一点儿都不好控制，哪有锤子大刀什么的简单粗暴。既然姑姥爷你也这么说了，那我有空和半妖说说，宁肯挨一顿骂，也让他允许我换个武器。”
老狐狸眼皮跳了跳，脑海中先是闪过小狐狸扛着大环刀，嗷嗷大叫着冲入敌群大砍大杀的样子，转而又显现半妖十分不满，阴森瞪向了自己……
它不由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半妖让你用这武器，肯定有他的道理。”
见小狐狸满脸的问号，似乎不解它反复的态度，老狐狸眼珠子一转，动用饱读诗书的脑袋，马上又想到了理由，语重心长地道：“六子啊！虽然这凶器上面沾满了咱们同族的鲜血，可是我们要知道，行凶的是手持屠刀的刽子手，武器是无罪的！所以你更要珍惜感化这凶器，让它为你所用，变为善良的武器……”
老狐狸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过去发红的脸，摆手催促道：“明白了吧！行了，快去捡回来，可别弄丢了！”
“哦。”小狐狸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转身却好像偷到了鸡一样，笑的眼睛都不见了，摇头晃脑地甩着尾巴去拾取回力标。
其实小狐狸也没说假话，自从换血之后，除了力气变得越来越大，还喜欢吃蜂蜜之外，它的确渐渐开始喜欢大开大合的东西，而对使用心计上则是越来越发懒，否则凭它的智商，也不会因为偷点儿蜂蜜，就被叮出好几个大包。
不过回力标还是要用的，当时它被这东西插成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白泽怕拔出来的时候出现意外，把回力标一起浸入了血祭池里面。
后来换血产生红光异象以及黑色雷劫时，回力标同样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经留影镜鉴定，发现这东西已经从不入流的灵气杂物，一跃成为不错的特殊法器。血光流转之间，还能与小狐狸遥遥呼应，看起来煞是不凡。因此镜灵要求它们平日里多在一起熟悉熟悉，没准今后会产生意外只喜。
这些内幕老狐狸知道了也没什么益处，除了增添更多的疑问和烦恼，对它后半狐生没什么帮助，所以灰毛小狐狸耍了个小心思，借助白泽在它心中的半妖凶威，悄悄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毫不费力地扛起回力标，小狐狸颠颠地往回跑，脚步却慢慢轻了下来。
树影下，老狐狸远远望着小庙烛光下的两道人影，正在愣愣地出神，偶尔流露的神情深远而忧伤。
许久，似乎是走近身边的小狐狸带来的声响惊动了它，老狐狸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干瘦的身形愈显佝偻，沮丧开口道：
“六子，你是不是也感觉姑姥爷这辈子活的挺失败，读了一辈子书，却没从中学到任何东西。一直主张入世，收的第一个人类弟子，却道德品行智慧样样不行，被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半妖耍的团团转。”
灰毛小狐狸揉了揉脑袋顶上一对大耳朵，开口劝解道：“姑姥爷，虽然那郭生不怎么样，可你一直是我很尊重的狐族老师，教育无数狐妖懂得了人类的知识文化，这份贡献是不容抹杀的。”
褐毛老狐狸闻言笑了笑，转过头望着漆黑的远山，那里是狐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既没给狐妖们带来富足，又不能让咱们的种族强大。反而在种族存亡最关键的时候，我身为老师却胆怯地躲藏了起来，最终竟靠着一个入族仪式都没完成的半妖拯救了最后的火种。
灰毛小狐狸伸出爪子，似乎是想安慰它，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狐狸接着感叹道：“从勇气这方面上，别说和你们相比，我还不如杨疤眼，它虽然有种种令人不齿的缺点，却起码埋尸于环形山谷，而我却正如它赶走我的时候说的一样，除了动嘴皮子说些之乎者也批判他人之外，样样东西都不行，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它拍了拍小狐狸，“六子啊，姑姥爷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种种不足，不过好像有些晚了。我已经老了，很难学来别人身上的众多优点，也改不掉大半生积攒的臭毛病，你却还很年轻，未来一定要记得多学多看！”（未完待续）